人们一般把俄罗斯外交概括为“双头鹰外交”或“大国外交”。事实上,俄罗斯并没有提出过明确的外交战略。因为,第一,它还没有完全搞清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角色,也无法确定21世纪国内和国际战略目标及其实现手段;第二,频繁的政府更迭、持续恶化的经济形势、此起彼伏的政治风波等因素严重妨碍了对外战略的制定和实施。 尽管如此,在世纪变换之际,俄罗斯对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在新世纪国际关系发展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以及同主要世界力量中心的关系,还是得出了一些相对比较普遍的认识。所以在非常相对的意义上,可以把下一个世纪俄罗斯外交战略基本走向归纳为:继续追求世界大国目标,但侧重点和方法已有所改变,即,从把美国当成主要的战略伙伴转变为视其为主要对手,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政治、资源和军事实力,最充分利用同欧洲和东方大国的伙伴或战略协作关系,与美国一争高低。 一、20世纪最后十年俄罗斯外交回顾 1991年7月,叶利钦向西方表示:“俄罗斯作出了最终选择。 它不走社会主义道路,不走共产主义道路,它要走美国和其他西方文明国家走过的文明道路。”(注:[俄]爱·巴塔洛夫:《“文明世界”的幻影》,载于《自由思想》杂志(俄)1999年第5期,第33页。 )俄罗斯激进改革派以为,只要自己公开宣布放弃社会主义,就会被张开双臂等待着的“文明民族大家庭”接纳,就会迅速变成第二个富裕的“美国”。 但是,很快人们就明白了,要变成第二个“美国”,仅此是不够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进行的反对“世界共产主义”和“苏联极权主义”斗争,实际上是在反对世界大国苏联,因为只有它能够联合其盟友同西方阵营对抗。至于反共宣传,西方的政治家们自己几乎都不再相信了。所以,在俄罗斯宣布奉行资本主义价值观以后,西方世界并没有热情地以物质援助回报它。它们期望的只是对手被打倒,并成为其俯首帖耳的小伙伴。至于在什么颜色的旗帜下实现这一目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于是,当俄罗斯对小伙伴角色和西方援助“口惠而实不至”的做法稍有怨言时,西方的战略家们就暗示俄罗斯,“文明民族家庭并没有期待它的加入”,用布热津斯基的话说,美俄战略伙伴关系“为时尚早”。(注:[美]布热津斯基:《为时尚早的伙伴关系》,载于《政治研究》杂志(俄)1994年第2期。) 更让俄罗斯恼火的是,在苏军完全撤出东德和其他东欧国家以后,西方政治领袖们立即把当初他们对戈尔巴乔夫作出的“北约绝不会向俄罗斯的边界推进”的承诺撕成碎片。结果,匈牙利、捷克和波兰已经“荣幸”地成为北约的正式成员。而且,执着地站在北约的大门外排队的国家,除固执的波罗的海三国以外,还有俄罗斯昔日“忠实的朋友”(如保加利亚)。 当然,最令俄罗斯人震惊的还是北约空袭南斯拉夫事件。大多数俄罗斯学者和政治家都认为,该事件是一个历史分水岭:它标志着冷战后过渡时期的终结,并把20世纪90年代的历史从假定式(即把不可能实现的与西方毫无冲突的伙伴关系假定成现实)变成了叙述式(北约完成东扩第一步并在军事行动的基础上抛出战略新概念的活生生事实)。(注:详见《科索沃冲突:形成俄罗斯国家利益的新背景》,莫斯科:俄罗斯科学院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举办的同名研讨会论文集,1999年,第4页。)科索沃危机使冷战后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冷却到了最低点。 与逐渐走下坡路的俄罗斯同西方关系相比,它同东方世界,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的关系在最近的五年内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提出过“中印俄战略三角关系”构想。 总之,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的外交已经走上了一条从单边伙伴向多边伙伴调整的道路;同时由于缺乏明确的战略,俄罗斯还是在走一步,看一看。 二、21世纪俄罗斯外交理念 虽然俄罗斯经济目前十分衰弱,但依然追求着大国梦,表现出以强国意识为标志的外交理念。俄罗斯认为,造就一个世界大国不仅是经济,还包括一个国家的幅员、人口数量、军事实力、文化、历史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等。因此,“俄罗斯过去是、今后仍然是一个世界大国,将在国际政治中起明显感觉得到的作用。”(注:详见《科索沃冲突:形成俄罗斯国家利益的新背景》,莫斯科:俄罗斯科学院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举办的同名研讨会论文集,1999年,第4页。 )这也是俄罗斯对自身国际地位的基本认识。 在这一认识基础上,叶利钦在科隆八国首脑会议上提出了建立21世纪国际关系新构想的各项原则。俄罗斯外长伊万诺夫1999年6月25 日在《独立报》上发表题为《变化世界中的俄罗斯》的文章,对这些原则作了进一步阐明。俄罗斯主张:第一,必须建立多极世界,因为只有在多极原则基础上才能保证世界稳定并不断推进民主的发展。第二,联合国的作用不可替代,只有它才享有批准以国际社会名义对某个国家采取强制行动的特权。相反,以人道主义干涉权为借口、不经国际社会授权就随心所欲地判定孰是孰非或决定如何惩罚“肇事者”的行为,是导致世界无序和混乱的直接原因。第三,确保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成为欧洲安全与合作体系的核心和坐标,充分发挥欧洲委员会的作用。第四,在坚决反对北约东扩、坚决要求维持本世纪最后十年建立的战略稳定结构和裁军成果的前提下,恢复并加强同北约及美国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