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柏拉图的理念论产生的历史根源看柏拉图如何规定其理念 哲学研究的对象就是绝对。古希腊哲学一开始就在寻找世界的绝对本原,米利都学派以水、无定形(一种比水稀薄比气浓厚的感性物质)和气为这样的绝对本原。水、无定形和气都是感性流体物质,因此米利都学派是在感性流质中去寻找世界的绝对本原。继承这一学派而来的是赫拉克利特学派,这一学派以火为世界的绝对本原,火同样是感性流质,因此,米利都学派和赫拉克利特学派的共同之点就是都以感性流质为世界的绝对本原。这两派同在古希腊的爱奥尼亚地区,且同以感性流质为绝对本原,故统称为爱奥尼亚学派。在地域的另一端的南意大利,毕达哥拉斯以数为世界的绝对本原。亚里士多德认为毕达哥拉斯的数不脱离物质,并有空间量度。(注: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形而上学》,271、11、15~16和26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这很简单,古希腊以列卵石来明其数,这样的数,自然就有空间量度。康德认为,数和空间量度所本的是时间和空间,它们都是先验感性直观,即它们是先验的来自于理性而不是来自于感觉经验。所以毕达哥拉斯学派是到理性中去寻找世界的绝对本原,这就与到感性流质中去寻找世界本原的爱奥尼亚学派走着完全相反的道路。这一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明确意识到了的。柏拉图在《理想国》的“线喻”中明确将数理对象列入可知的世界,它与纯理念一起与可感的世界相对立。亚里士多德也认为数理对象不是感性的对象,它是不可感的。毕达哥拉斯是证明式数学的创始人,他当然也明白数是理性的而不是感性的。继毕达哥拉斯学派而来的是爱利亚学派,其最大代表是巴门尼德,巴门尼德以“存在”为绝对本原。康德将“存在”列于其范畴表中的“质”范畴,它是悟性范畴,当然不是感性经验的东西,巴门尼德用诗的比喻说感觉只能把人带到真理之门,而掌握真理之门的钥匙是正义之神狄凯。感觉用恭维的辞令央告狄凯打开真理之门,于是狄凯打开门道引导我们去认识真理。真理只能由公平正直之神引导我们的理性去认识,而不能用茫茫的眼睛、轰鸣的耳朵或舌头去认识。也就是说,真理只能靠我们的理性依据“善”的原则去认识。那么,理性认识到的到底是什么呢?那就是理性思维所思维到的“存在”。“存在”是理性思维到的概念而不是感觉经验到的经验直观。因此,巴门尼德与毕达哥拉斯一样是在理性中寻找世界的本原,而与在感觉经验中寻找世界本原的爱奥尼亚学派相对立。不过,巴门尼德与毕达哥拉斯又不同,毕达哥拉斯以数作为本原,他又认为数起始于一,因此数就不是绝对本原了,它起始于一,也有起始。而巴门尼德直接就在存在为一,以一为本原。在古希腊,一不是数,而是数之始,并与数(多)相对。因此巴门尼德认为绝对只能是一,不能是二。这样它才能不产生,也不消灭,它就是完全的,不动的,无止境的。而且,康德认为毕达哥拉斯的数所本的时间和空间是先验感性直观,它们虽是先验的而不是经验的,但却是直观而不是概念。黑格尔也说:“数不是感性的东西,也不是纯粹的思想——而是一种非感性的感性事物。”(注:黑格尔著、贺麟、王太庆译:《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177、176页, 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而巴门尼德的“存在”却是概念,它处在范围表的“质”范畴中。因此“存在”和“数”是很不相同的。柏拉国在《理想国》的“线喻”中也将数理对象从纯理念中区别出来。不过,巴门尼德派确实是和毕达哥拉斯学派一样是在理性中去寻找世界的本原,而相对于爱奥尼亚学派到感觉流质中去寻找世界的本原。巴门尼德所代表的爱利亚学派和毕达哥拉斯学派在地域上同处于南意大利,总称之为南意大利学派。因此古希腊哲学一开始就出现了南意大利学派和爱奥尼亚学派的对立。黑格尔说:“在东方(指爱奥尼亚学派——引者),是感觉物质的一面占优势,而西方(指南意大利学派——引者),则是思想上占优势。因为思想在思想形式里被当作原则。那些回到了东方的哲学家,却已经在一个自然范畴里认识了绝对,绝对之实在的规定便属于这一边,绝对之理想的规定则属于意大利那一边。”(注:黑格尔著、贺麟、王太庆译:《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177、176页,北京, 商务印书馆,1959。)可见古希腊哲学一开始就出现了对立,这乃显人们所承认了的事实。 南意大利学派以理性中的东西为绝对本原,而爱奥尼亚学派则以感觉流体为绝对本原,理性中的东西具有普遍性、固定性;而感觉中的东西却只有个别性、流变性。这正是后来康德所说的理性中的东西是客观的、普遍的,而感觉中的东西却只是主观的、个别的。因此爱奥尼亚学派容易陷入相对主义(比如克拉底鲁,他认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其本原显得实在,而且符合身边的现实。而南意大利学派容易引导人们认识确定的知识,但基本原显得有些虚幻。因此,在出现了爱奥尼亚学派和南意大利学派的对立后,希腊人就想来综合这对立的两学派,第一个来做这种工作的是恩培多克勒,他以像爱奥尼亚学派所持的本原那样具有实在性的四根——水、气、火、土为本原,他认为这些本原虽像爱奥尼亚学派的水、气、火那样具有实在性,但是它们本身却像南意大利学派所持的本原那样是不动变的,是智慧的对象。我们对它们可以产生确定的知识,由它们的组合才形成了我们所看到的变化的世界。南意大利学派是将理性中的原理当作世界的绝对本原,而恩培多克勒却是将主观精神中的爱与恨作为产生万物的动因,却认为本原仍是实在的水、气、火、土等。 继恩培多克勒而来的第二个来做这种综合调和工作的是阿拉克萨哥拉,他以种子代替恩培多克勒的四根,用心灵来代爱与恨,这已近乎开双重承认的先河,即既承认爱奥尼亚学派的感性的实在的原理(种子),又承认南意大利学派理的原理(心灵),不过在阿拉克萨哥拉这里,他还是以感性的实在物(种子)为绝对本原的。亚里士多德说:“阿拉克萨哥拉引用了‘心灵’作为创世的机括,可是他平常总不用心灵而用别的原因来解答问题,只在词穷语尽,无可奈何的时候,他才提示‘心灵’”(注: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形而上学》,271、11、15~ 16和26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可见这离苏格拉底的哲学革命还有很大的距离。 原了论者以“原子”来代替“四根”和“种子”,不过他们却不用主体中的“爱”、“恨”和“心灵”。因此,他们的原子论在物理的本原方面即原子比之四根和种子虽是最好的,但不谈心灵中的东西,这在调和爱奥尼亚学派和南意大利学派的工作上,却是一个很大的缺点。所以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把原子论者放到阿拉克萨哥拉之前去了。因为对于苏格拉底的哲学革命,阿拉克萨哥拉比之原子论者,更为靠近一些。 我们可以看出:在调和爱奥尼亚学派和南意大利学派的对立上,恩培多克勒、阿拉克萨哥拉、原子论者都是主要地站在爱奥尼亚学派上的。因为他们所找到的本原如四根、种子、原子等都像爱奥尼亚学派所持的本原那样是感性的实在的物质。尽管这些本原本身并不动变,而主体中的爱、恨和心灵在其学说中的地位又远不能与四根、种子相比。以感性的东西为本原必然会导致认识上的经验主义,并陷入相对主义,其结果就是智者派,智者派对于苏格拉底,有如近代的休谟对于康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