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3321 (2000) 03-0001-0005 奥斯汀(J·L.Austin,1911-1960)是二战后英国著名的语言哲学家,对英美哲学界和语言学界有巨大影响。运用语言探究方法处理传统哲学问题是他工作的重要方面。他对知觉问题的处理尤其是对感觉材料理论的驳斥极为精细、严格,可以说是哲学分析的典范。 知觉问题是一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奥斯汀对知觉问题的处理主要体现在他死后出版的《感觉和可感物》一书中。该书在形式上是论战性的探讨。奥斯汀所要批驳的是知觉的感觉材料理论,尤其是建基在所谓的“依据错觉的论证”之上的感觉材料理论,因此,他的检查批判的重点就落实在“依据错觉的论证”上,很少顾及感觉材料理论的其它方面的证据。由于形式上的论战性和论述范围的有限性等因素使奥斯汀这方面的工作遭受许多批评和责难。不少评论者夸大了奥斯汀在知觉问题上的否定性方面,忽视了他的批评所依据的正面的理论基础,看不到他在知觉对象和知觉方式方面所持的正面观点。就连他的学生瓦诺克也对奥斯汀去做这项论战性工作的意图感到迷惑不解,认为它缺乏正面的目标,除对某些语词作精细、有趣的阐释外,在如何更好地处理知觉问题方面却没有提出什么积极的东西(注:G.J.Warnock:《J.L.奥斯汀》,伦敦和纽约,Routledge,1989年版,第11-12页。)有些人则对奥斯汀的工作方式及其有效性提出置疑。如J.巴斯摩尔就认为奥斯汀“爱好争辩”,仅满足于攻击那个依据错觉的经典论证,忽视了感觉材料理论的来自物理学方面的有力证据,即那个依据我们眼中的事物和物理学家所描述的事物之间的差异的论证(注:John Passmore:《哲学百年》,伦敦,企鹅丛书出版公司,1966年版,第453页。)L.J.哥德斯坦甚至指责奥斯汀依据普通英文词的含义理解哲学中的专门术语是“虐待”哲学术语(注:L.J.Goldstein:“论奥斯汀对哲学的理解”,载于《哲学和现象学研究》,1964年第2期。)尽管这些批评意见从特定角度注意到奥斯汀这项工作的某些特征或局限性,但无疑,它们要么是错误的,要么是不相干的,对奥斯汀的论证的有效性不构成威胁。试论述如下: 一、感觉材料理论回顾以及奥斯汀对它的总体评价 按照阿姆斯特朗的概括(注:D.M.Armstrong:《知觉和物理世界》,伦敦,1961年版,导言部分。),在哲学史上关于知觉问题有三种形式的理论:直接实在论、表象论和现象论。它们都可看作是对“当我们感知时我们觉知的直接的或当下的对象是什么?”这个问题的不同回答。直接实在论认为觉知的直接对象只能是物理的存在物(即物质事物),这种存在物独立于对它的觉知活动而存在。与此相反,表象论和现象论认为觉知的直接对象是感觉印象或感觉材料,这种对象通常被认为不能独立于对它的觉知活动而存在。但是,表象论和现象论本身在关于“物理对象是什么?”这个问题上亦有分歧。表象论认为物理对象不能被看作觉知的直接对象,但与这些直接的对象极为不同且能够独立于这些直接对象而存在。现象论则认为物理对象仅仅是觉知的直接对象的构造物,它们不能独立于知觉而存在。 从对“知觉的直接对象是什么?”这个主要问题的回答看,表象论和现象论都可以说是“感觉材料”理论,尽管主张表象论或现象论的哲学家未必使用过“感觉材料”这个词。实际上,“感觉材料理论”有相当悠久的哲学生涯,许多大哲学家都曾赞同这个理论。早在赫拉克利特的“流变的世界”概念中,感觉材料理论已见萌芽。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举的构成可见的影象世界的东西有阴影和影子等(注:柏拉图:《理想国》,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768页。),这些东西与现代感觉材料论者所举的例子(错觉、声音、镜像等)极为相似。因此,柏拉图实际上是感觉材料论者。在近现代的认识分析中,感觉材料以不同的表述形式频繁出现,著名的有:洛克和贝克莱的“感觉观念”,休谟的“印象”,康德的“表象”,流行于19世纪的"sensation"(感觉)和本世纪初C.D.布罗德的"Sensa"(感觉内容)(注:Martin lean:《感觉—知觉和物质》,伦敦,routledge &Kegan Paul,1953年版。)。现代的感觉材料理论实际上就是近代英国经验论的“观念”学说的演化形式。早期的穆尔似乎是直接实在论者。在1903年的《驳唯心主义》中,他把感觉(sensation)分为两个不同的要素:“意识”和它的“对象”,这个“对象”是外在的客体,主要是指物理的对象(注:G.E.Moore:《哲学研究》,伦敦,Kegan Paul,1922年版,第14-18页。)。但穆尔后来又转而承认在感觉活动和物质对象之间有中介物或居间的东西,他称之为“感觉材料”,并在论述感觉材料和物质对象的关系方面倾注了巨大的劳动(注:G.E.Moore:“感觉对象的性质和实在性”和“感觉材料的地位”二文,都载于他的《哲学研究》(1922年)。)。罗素《我们关于外间世界的知识》一书则明确区分了感觉和可感对象,认为可感对象不是象桌、椅这样的物质对象,而是斑块、硬度、声音等感觉材料,这些材料是“硬材料”,而物质对象却仅仅是它们的“逻辑构造”(注:罗素:《我们关于外间世界的知识》,伦敦,Open Court出版公司,1914年版,第76页。)。20~30年代美国的批判实在论者也大多认为主客体之间有中环节,这个中间环节就是“直接材料”或“感觉材料”。维也纳学派的英国代表艾耶尔则致力于用语言哲学的术语重新表述英国经验论传统的认识论问题,他在1940年的《经验知识的基础》中详细论述了引进“感觉材料”这一术语的必要性,并为主张把物质对象语言翻译为感觉材料语言的现象主义分析辩护,认为把物质对象命题分析为感觉材料命题有助于澄清有关物质事物的断言的认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