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实用主义在美国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如果从皮尔士1878年《通俗科学月刊》1月号发表的论文《怎样把我们的观念弄明白》算起, 正好是120年。如果从詹姆士于1898 年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所作的《哲学概念与实际效果》的演讲算起,正好是100年。一百多年来, 美国哲学的历史贯穿着实用主义这一条主线,这是毋庸置疑的。对这样一个源远流长、影响巨大的哲学学说,甚至在一定的意义上可以说是美国的民族精神的学说,今天仍然值得认真研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马克思和恩格斯当年对待黑格尔学说的态度是辩证否定的,即批判了客观唯心主义,挽救了辩证法。我们今天对待实用主义仍然应该具有这种态度。一百多年来滥觞沉浮的实用主义学说,总的来说基本的合理思想是务实精神,而主要的错误倾向是对真理的歪曲或回避。 美国的实用主义发展历史,大体上可以分为前期和后期两个阶段。前期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上半叶,形成了以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为中心的实用主义学派。后期从50~60年代至今,其代表人物有奎因(W.V.Quine)、戴维森(Donald Davison)、普特南(Hilary Putnam )和罗蒂(Rirchard Rorty)。后期的实用主义学说在80~90年代发展势头强劲,至今影响还在日益扩大。 研究实用主义,还得从前期的实用主义说起,因为前期的实用主义已经明显地表现了实用主义的基本特征。尽管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在实用主义的表述上有许多差异,但他们的基本思想是相当一致的。 皮尔士是实用主义的创始人。皮尔士认为,真理是科学探索的目的,又是科学探索的结果,即通过科学的方法所达到的一种稳定的信念。在皮尔士看来,信念是一种行动的意向,而当经验与意向发生冲突时,就产生了怀疑,而怀疑是一种不愉快的状态,需要进行探索去获得稳定的信念。取得信念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皮尔士指出,固执的方法、权威的方法和先验的方法都是不足取的,因为这些方法都不能取得稳定的信念。只有科学的方法能使人们最终取得稳定的信念,消除怀疑状态。因为“探索的方法中,只有科学的方法受到了实在的制约,而实在是与任何人的信念无关的。这就是为什么科学的方法能导致一致同意的原因”(注:苏三·哈克:《逻辑的哲学》,第97页、[英]剑桥大学出版社,1978年版。)。“实在”在皮尔士看来是一种性质,像其它的性质一样,存在于特殊的感觉作用之中。“现实事物的唯一作用是造成信念,因为所有由现实事物刺激而来的感觉都以信念的形式出现在意识中”。(注:哈利·威尔斯:《实用主义》,第37页,[英]纽约国际出版社,1954年版。)由此可知,真理虽然是对应于“实在”的,但真理又是稳定的排除怀疑的一致同意的引导行动的信念。这就是皮尔士关于认识和真理的基本点。 詹姆士认为,真理就是能够有效地联系我们经验的工具:“我们能够采纳的观念,即能够使我们满意地、可靠地、简单地、省力地把我们经验中的任何一个部分和另一个部分合适地联系起来的观念,就是最大的真理,就是迄今为此的真理,就是工具的真理。”(注:哈利·威尔斯:《实用主义》,第117页,[英]纽约国际出版社,1954 年版。)在此,经验主义与实用主义是联系在一起的,在经验中有效,就是真理;反之,真理有效总是相对于经验而言的。 我们怎么才能达到真理?詹姆士的道路十分简单:相信的意向。我们相信某种观念对我们的生活有利,这个概念就是真理。在詹姆士看来,科学中有各种描述的选择,正好说明了科学是追求效用,而不是追求真理。我们的相信意向是指向效用的,这是目的;我们把某种观念称为真理,这是手段。如果真理与效用无关,那么,我们宁愿抛弃真理。 杜威认为,在传统哲学中,理论和实践是分裂的,应该把二者统一起来,传统哲学追求理性。理性既可以作唯物主义的解释,也可以作唯心主义的解释。在杜威看来,理性的二元论是应该消除的。怎么消除?杜威主张用“智力”代替“理性”,即用“智力”而不是用“理性”去理解世界。何谓“智力”?即运用过去的经验去重构新的经验,或者说选择达到目的的手段。杜威认为,“智力”是可以修正的:“人们为了引导和重构行动而制定的计划和原则并不是教条,而是在实践中实施的假说,需要在引导我们的现实实践的失败和成功的过程中不断得到排除、修正和发展。”(注:哈利·威尔斯:《实用主义》,第146页,[英]纽约国际出版社,1954年版。)用“智力”取代“理性”,是把哲学追溯的终点从客观世界转移到人的活动上来。与此相对应,真理就是在实践活动中取得一定效用的理论。 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在真理观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简单地把真理问题归结为效用问题,而没有真理自身的理论。在他们的理论体系中,离开了真理,实用主义仍然是完备的;真理好似一个“孤点”,时断时续地与实用主义理论体系相联系,偶尔成为实用主义理论的“装潢”。 2 后期的实用主义与前期的实用主义有很大的区别。前期的实用主义没有对哲学命题作语言分析,方法比较简单。后期的实用主义经历了哲学的语言学转向的洗礼,运用严密的语言分析方法,精致地论证了实用主义的一些基本理论问题。 奎因在《从逻辑的观点看》这本书中,对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的严格划分作了批判。从莱布尼茨、康德的理性主义传统看,分析命题的意义是逻辑真实的,与经验无关;而综合命题是与经验相关的。奎因指出,分析命题的逻辑完备性源于定义,定义是用熟知的术语界定新的术语,这就形成了同义词。同义词在不同的经验环境中具有互换性和不可互换性。因此看来,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一样,都是与经验相关的。在奎因看来,分析命题是一种理想化,在形式化语言中,定义严格同一,语义规则确定,这是一种操作工具合理性;在自然语言中,同义词的定义一方面造成语言使用的方便,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改变语言信息,降低语言的丰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