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O-O〔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码〕1002- 1698 (2000)02-0005-16 在哲学史上,存在着这样一些思想体系,它们产生于某个特定的时代却并非专属这个时代,相反,它们具有跨时代的症候。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属于这些为数极少并且具有恒久魅力的思想体系。一种仅仅适应某个时代的哲学是不可能高瞻远瞩的。“如果马克思当初不是有时超越他所生活的19世纪后半叶的话,他就不可能在20世纪后半叶在政治上和理论上仍然这样重要。”(注: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41页。)的确如此。 马克思生活在工业社会,但他对“后工业社会”的某些重要特征作了“准确”的预见(注:参见丹尼尔·贝尔:《后工业社会的来临》,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66页。);马克思主义哲学属于现代唯物主义,但它又以敏锐的洞察力捕捉到“现代”中露出的“后现代”端倪,并对其加以批判审视。因此,兴盛于20世纪后半叶的后现代主义无法忽略、漠视产生于19世纪后半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后现代主义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座从现代走向后现代必经的思想桥梁,是“不可超越的意义视界”(注:Fredric Jameson:Marxism and Historicism,New Literary History,Vol.XI,No.I,Autumn 1979,P.42。)。尽管我们无法泛泛而谈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后现代主义的关系,但无论如何,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后现代主义在当代的相遇却是一个毋庸争论的事实。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不是一种后现代主义,不存在所谓的“后现代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确具有后现代意蕴,探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发展必须充分阐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后现代意蕴。 一、后现代主义的崛起及其实质:重写现代性 后现代主义或后现代话语的兴起,源于本世纪50年代以来西方思想家们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文化状况的不同体认。本世纪50年代以来,西方社会及其文化领域出现了许多引人注目的新现象,这些现象传统概念无法涵盖,现代观念也无法解释。哈桑由此认为,这是一种需要区别于现代主义的现象,可用“后现代”来命名这种现象。的确如此。德里达、利奥塔德、拉康等人都注意到这种需要区别于现代主义的现象,并对此展开种种不同的探讨。尽管这些哲学家、史学家、文艺理论家的探讨尚未能形成一种运动、范式或流派,但却呼唤出一些相应的文化潮流以及知识态度和生活态度。在哈桑看来,可以用“后现代主义”来称谓这些文化潮流、知识态度和人生态度,并认为“后现代主义是对于现代主义在其预示性时刻直接或间接瞥见到的难以想象之物所作出的一种反应”(注:Ihab Hassan:The Postmoderm Tum,The Ohio StateUniversity Press,1987,P.39。)其典型特征就是不确定性和内在性。 从形式上看,后现代主义所关注的是观念层面、意识层面的东西,所以,后现代话语信奉“语言游戏论”,即认为语言符号不是实在意义的替代物,语言意义取决于符号之间的差异,而不是取决于它对外部世界的再现和表征。然而,这只是后现代主义的“自我感觉”。实际上,任何一种文化思潮,不管它具有什么样的“个性”,实际上都和它所处的时代相联系,从根本上说,都是一定时代的产物。后现代主义也是如此。它决不是空穴来风,对它的认识和分析仅仅通过“语言游戏”是无法达成的。作为一种话语,后现代主义无疑是通过各种理论思潮的交锋以及对人文传统的解读逐步展开的,但后现代主义或者说后现代话语的崛起,毕竟是在一定的历史基地上发生的。因此,只有把整个后现代主义文化论争置放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中,才能得到较为明确的阐释和把握。 后现代主义的兴起在其现实性上有两大根源:一是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二是科技领域所发生的巨大变革。如果说前者使西方社会对理性观念、人的自我控制、社会进步等信念发生怀疑,后者则使西方社会对由于知识增长而造成的人与世界的分裂、人的萎缩乃至分裂产生迷茫和恐惧。一句话,资本主义进入“晚期”之后处于破碎分裂、“礼崩乐坏”之中。无论对其进行维护也好,批评也罢,资本主义犹如一列急驰的火车,一如既往,按照既定的轨道行驶下去。这表明,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资本主义不仅“合法化”了,而且被定于一尊,变成“铁板一块”,“忘记如何进行历史性思考”,从而成为一种专制性的权威。于是,在“后现代”问题上,当代西方的思想家们又一次聚集起来,为日渐病入膏肓的资本主义社会“急诊”,并再一次开出药方——“向同一性开战”。因此,杰姆逊指出:“最稳妥地把握后现代主义这一概念的办法,就是把它看作是在一个已经在忘记如何进行历史性思考的时代里去历史地思考现实的一种努力。”(注: Fredric Jameson:Postmodernism,or the Cultural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p.ix。) 后现代性是相对于现代性而言的。从后现代主义的产生和发展的过程看,后现代话语正是通过对现代主义、现代性的解构,展现了后现代主义、后现代性的基本脉络。 “现代”作为一个历史分期概念的运作始于17世纪。法国启蒙主义从历史分期的角度提出“现代”这一概念,以和古典时代相区别。在法国启蒙主义的理论视野中,“现代”这一概念内蕴着进步,而进步则意味着理性、秩序、自由。从历史上看,现代建立起来的关于理性、自由、进步的宏伟叙事与席卷西方工业革命、科技革命以及翻天覆地的社会变革是同步进行的,尽管不能把现代性或现代化等同于资本主义,但毫无疑问,现代性正是在资本主义时代才得到充分的展现和演绎。因此,表征历史分期的“现代”概念与资本主义历史进程是相促并生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利奥塔德认为,“资本主义是现代性的名称之一”(注:利奥塔德:《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47页。)。在我看来, 后现代话语中的现代性就是指这种关于现代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