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6 文献标识码:C 文章编号:1002—8862(1999)11—0029—02 1999年9月21日,法国著名哲学家保罗·利科(P·Ricoeur )应邀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进行学术访问。利科先生现年已80多岁,但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他曾担任法国国际哲学学会会长,巴黎现象学—解释学研究中心主任。其研究领域包括现象学、解释学、精神分析哲学等。利科先生的这次中国之行,对中国哲学同仁了解当今这位著名哲学家的思想,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在访问中,中国社科院的部分学者就利科的哲学思想和现代西方哲学,包括当今法国哲学的一些重要问题进行提问,利科教授当场作了有针对性的回答。现将其问答内容概述如下,供读者参考。 问:您是从胡塞尔的现象学发展出了自己的现象学解释学的,请问:(1)您如何评价胡塞尔的现象学对自己的影响?(2)与德里达对文本的解构相比较,您的文本解释与德里达的解构的区别是什么? 答:(1)我与胡塞尔的哲学始终有诸多的联系。1950 年我翻译了胡塞尔的《现象学观念》一书,从其中可看出我与胡塞尔之间的联系。胡塞尔的现象学的主观论的成分比较少,但他又是比较注重自我的。但不是“我”的现象,而是面对“自我”的现象。后来,他又面对“回忆、虚构”的现象学,即描述的现象学。综观我的学术生涯,胡塞尔的现象学对我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解释学是现象学的一部分,但又是从现象学中演化出来的。显然,我的现象解释学是从胡塞尔的现象学发展而来的,与胡塞尔的现象学有密切的联系。(2 )与德里达的解构哲学相比较,德里达的哲学有两个方面,我们不能仅从解构的角度来理解他的思想。德里达哲学不仅是解构,它与现象学是最接近的。德里达的著作《声音与现象》就是例证。最近,德里达与我的思想非常接近。无论德里达的结构思想如何发展,德里达最终还是不能否认“文本”的(如对关于梦的文本的精神分析)。 问:(1)您对文本的叙述(Narrative)有很多的论述。请问,叙述(个人的叙述与集体的叙述)是如何可能的?(2 )如何看待海德格尔的“语言是存在之家”这一观点?(3 )如何看待列维那斯的“他者的自我(Other)”? 答:(1)关于叙述,是与时间和行为相关的。 叙述的可能条件就是人的行为的时间结构。它是先于叙述的。它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是传说,叙述是个人的历史,是行动。在这一点上,我赞同当代哲学家阿伦特的观点,叙述是行为的主题。(2)关于海德格尔, 他的哲学思想中最重要的是“忧虑”。海德格尔的“忧虑”的范围很广,它涉及到“激情”。他对“忧虑”的结构研究与我接近。“忧虑”有一个“终结”,其实质就是个人的存在,海德格尔的后期对人的关心少了,其中又涉及到“诗歌与隐喻”等问题。对海德格尔的研究涉及到几个不同的层次。(3)关于列维那斯,他是我的朋友。 他是从伦理学出发的(而海德格尔则是从本体论出发的),他研究的起点是他人(Other ),我曾受益于他。比如《作为他者的自我》一书就是具体的例证。虽然如此,我更注重的是“相互性”。列维那斯谈到“我”与“他人”的不对称性、不平等性;而我更强调的是“公正性”、“平等性”;而平等则是由第三者决定的。因此,在这一点上,我比较接近黑格尔法哲学的观点。 问:当代法国的一位著名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利奥塔提出了“现代性的终结”的论点。而当今德国的著名哲学家哈贝马斯却并不赞同此观点。双方为此曾发生过关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激烈争论。请问,您如何看待这场关于现代性是否终结的学术之争? 答:首先,我要说明,我对“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争论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认为此问题是一个好的问题。关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人们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观点和看法。因此,能否说清楚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在当前以及未来30年之后的特点,我对此有所怀疑,也不愿回答。如果我不得不对此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以为,我更接近哈贝马斯的论点。我认为理性与启蒙并未枯竭,人类对启蒙时代的追求并未结束。历史包含了尚未实现的东西。其次,关于利奥塔,我与他是同事。他最好的作品是关于《争论》这本书。该书认为矛盾是经常的,未结束的。 问:您的学术研究关涉欧洲大陆哲学与分析哲学这两个领域,请问,您如何看待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这两种不同的哲学传统及其未来走向? 答:此问题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在美国芝加哥大学从教约20余年,对这两种不同的哲学流派都比较熟悉。我认为:(1 )在这两种风格迥异的哲学之中,都存在着一些“空白”。在欧陆哲学中,也有人对语言特别感兴趣。我对“原始的语言”尤为感兴趣,(如原始的象征等)。我对奥斯汀的语言哲学比较关注。由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兼具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两种传统,因此在欧洲大陆,特别是在法国,对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较难定位。(2)当今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虽然差异很大, 但还是有一些共同的问题是可以讨论的。如在医学伦理、司法伦理等问题上就存在双方可以共同讨论的问题。 问:关于“生”“死”问题。海德格尔认为生存是走向此在(Dasein)的存在。请问,海德格尔是如何看待死亡的?您对“死亡”在人生中的地位有什么看法?它是否是人的最后归宿?人在生与死的状态又是如何?(如中国哲学中庄子的‘方生方死’),对海德格尔的生死观以及对自己的生死观点? 答:我在生死观上的看法要比海德格尔的范围和视域广阔的多。我最重视的是“能够是”(成为),它要大大超过“死而生”,因为我们对“死”是一无所知,是通过他者,即死者的家属的悲伤而获得的。而对我们而言,死就意味着终结。因此,我更关心的是“生”,是与他人的一起“生”。我所关注的是“公正”的东西是超越人生的。我希望与“他人”一起生。 海德格尔并没有谈到“生”,在这一点上,我与海德格尔不同,我一直希望“生”,因此,我对“生”的关注要超过对“死”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