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301(1999)06—0049—(06) 当代,后现代哲学以对现代主义的无情批判以及有别于传统的新颖话语方式,引起人们的关注。后现代哲学与现代哲学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自然引起人们的思索。人们一般认为,后现代哲学以对现代哲学的否定而寻求到了自身存在的空间,从而导致了现代哲学的“终结”与“断裂”。但这是一种表面化的认识。哲学的发展及其形态的转换,都是以其所内蕴的理性精神所支撑和引导的。实际上,从现代哲学到后现代哲学所发生的转换关系看,后现代哲学正是现代哲学相对主义因素自我膨胀的逻辑结果。相对主义是现代、后现代哲学内在的主流性思潮与主导性倾向。正是由于相对主义的滥觞,造就了后现代哲学的兴起,也隐蕴着后现代哲学前景的黯淡。 一、现代哲学中的相对主义倾向 传统哲学,或说前现代哲学占主导地位的是绝对主义。大多数哲学家都以思辨的形式不懈地雪求着万物存在的基质,真善美的唯一标准、人类共同的本性、人类生活的普遍原则,等等。以为只要找到了这类终极性的存在,就会形成对宇宙万物和人类的本质性、绝对性认识。质言之,世界的可理解性,就在于找到这类客观的、绝对普遍的终极真理。庄严的使命激发起哲学的自信,不同哲学都认为自己找到了这类绝对的存在,并通过形而上学的思辨构建着一个个无所不包的“终极真理”体系。绝对主义思潮,在绵延几千年的哲学史中占据着“尊者”地位。也有哲学试图对绝对主义提出否定,如古代怀疑论、中世纪晚期的唯名论、近代的经验论与怀疑论,尤其是康德哲学对主体认识及其能力的相对主义分析,虽然具有反形而上学,反绝对主义性质,但仍是在绝对主义所设定的境域之中发生的,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绝对主义的哲学主潮。 现代西方哲学产生于19世纪末,发展于20世纪。它的出现,从根本意义上说是由社会发展的多样性趋势所决定的。科学的发展,经济结构的变化,资本主义出现的新特征,及其所主导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思想文化都出现了传统所不具备的新特点,均提出了哲学转向的要求。但这种转向,又必须通过哲学的自我突破而实现。由此,现代哲学对绝对主义的最后一个堡垒,即黑格尔哲学提出了挑战。黑格尔哲学以“绝对理念”的自我发展为形式所构建的包罗一切的绝对真理的哲学体系,是一个“丰富的、极度复杂的哲学体系,而这个体系把宇宙的各个角落都笼罩上一层厚厚的、华美的、柔软而温暖的天鹅绒。”(注:[美]M.怀特:《分析的时代》,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9页。 )黑格尔把绝对主义推进到巅峰。19世纪中叶,欧洲大陆一些哲学家通过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已使其失去了魅力。20世纪初,西方哲学对黑格尔哲学又进行了一轮新的清算。“几乎20世纪的每一种重要的哲学运动都是以攻击那位思想庞杂而声名赫赫的19世纪的德国教授(指黑格尔——引者注)的观点开始的,……”(注:[美]M.怀特:《分析的时代》,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7页。)现代西方哲学通过批判黑格尔哲学的绝对性、至上性,使相对主义思潮逐步抬头,以致于成为现代哲学的主导精神力量与思维倾向。 宾克莱认为,20世纪,由于在意识形态领域失去了“普遍适用的价值”,因此,可称为“相对主义的时代”、“相对主义的世纪”。(注:[美]L.J.宾克莱:《理想的冲突》,纽约1969年版,第2页。 )这一概括,是否能够包容20世纪历史发展的所有方面与总体特征,有待讨论。但是,说20世纪是哲学的相对主义世纪,则是对现代西方哲学发展的真实写照。相对主义倾向,主要体现在西方现代哲学的两个特点上。首先,反形而上学性。“形而上学”是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传统哲学的核心部分。就其本意,形而上学是关于世界的本原,即始因的学说。现代西方哲学的主体特征,即表现为拒斥形而上学。现代人本主义认为,以往的本体论都是一种舍本逐末的“无根的本体论”。世界上真实的存在乃是作为个体的人,哲学不应当再去醉心于构造什么关于世界的体系。科学主义思潮更是拒绝关于经验范围之外的世界本原的讨论。逻辑实证主义的代表人物石里克、卡尔纳普等人通过发起强大的反形而上学运动,对哲学的性质、对象、任务等作出了与传统哲学迥然不同的相对意义的理解。其次,非理性主义倾向。早在19世纪,叔本华就把非理性的意志看作是世界的本体。尼采则把非理性倾向推及到极点,他用“我要”(意欲)反对“你应”(理性),宣称“上帝死了”,认为传统价值观念的崩溃为相对主义哲学的产生提供了必然性。在相对主义精神的主导下,现代西方哲学追求理解的相对性、不确定性、有限性、个性、偶然性等,试图通过对世界的有限把握以替代传统哲学对世界的无限把握;以知识的不确定性代替传统哲学的终极认识与绝对真理;以哲学的个性去代替传统哲学的笼统而形而上学性质;以非理性去冲击传统哲学的理性崇拜。 相对主义因素的活跃,使现代西方哲学实现了发展模式的转向。由于中断了传统哲学的致思方式和对绝对真理的追求,从而使哲学发展多元化的合法性得以确认。哲学形态进入了大分化时代。存在主义、现象学、语言学派,结构主义、批判学说等等,以其哲学个性特征的突出为标志,形成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学说与流派。20世纪西方哲学,是一个通过分化而使哲学形态群星灿烂的时代。在同一时空条件下形成哲学的多样化形态并在,这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文化景观。 但是,由于相对主义因素的过渡膨胀,使现代西方哲学日益走向迷途。相对主义倾向,使其阻止了对传统哲学的合理扬弃,形成哲学的分化无度。存在主义把孤独的个人作为哲学对象、语言哲学把语言的清理作为哲学任务,这种卑微琐碎的理解,使哲学呈现出朦胧状态。由于对哲学的对象、哲学的研究方式和哲学话语在理解上的主观随意性,不同哲学之间的生疏感日益强烈。更重要的,由于对知识、真理“不确定性”、相对性的片面追求,现代西方哲学对社会价值观念体系的崩塌产生了加速作用。相对主义不仅冲击了哲学,也诱导着人们面对现实和未来产生了迷惘和不确定感。20世纪中叶之后,现代西方哲学日趋衰微,这正是相对主义日益膨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