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现象学》中以意识为对象提供了辩证法的经典范例。如何把握黑格尔的辩证法,历来见仁见智。伽达默尔认为“黑格尔对辩证法深度(die Tiefe)的把握是前无古人的。 ”(注:伽达默尔:《黑格尔的辩证法》图宾根1980年版第8页。 )由于“柏拉图的辩证法是黑格尔经常想到的榜样(das Vorbild )”(注:伽达默尔:《黑格尔的辩证法》图宾根1980年版第68页。),这就可使我们比较黑格尔的思辨与柏拉图的对话来把握黑格尔的辩证法。 1 辩证法:最高等级的理性知识。 比较黑格尔的思辨与柏拉图的对话,必须从探讨柏拉图意义上的辩证法开始。辩证法的概念首先出现在柏拉图的《美诺篇》中。此前的柏拉图的对话基本上是在复制苏格拉底的观点。与苏格拉底不同,柏拉图提出了本体论。《美诺篇》之后的具有纯思辨意义的柏拉图对话,如果不是黑格尔加以科学地阐释和为其辩护,它们就不会被视为柏拉图哲学的精华。柏拉图所赋予辩证法的含义,不只是对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文化都产生了穿透性的影响。 在《国家篇》中,柏拉图对辩证法作了较为明晰的表述,而详细发挥则在《巴门尼德篇》中。在《国家篇》的第六、七章中,柏拉图的既平行又互补的三个“喻”,即“日喻”、“线喻”和“洞喻”反映出认识论与本体论的融合。辩证法家不同于智者,为“一个能正确论证每一事物的真实存在的人”(注:柏拉图:《国家篇》534B。),不是搅乱表象,而更重要的是追问本体。黑格尔关注是否能觉察同中之异和异中之同。柏拉图的辩证试题为:“能不以眼睛及其它感官,随真理至纯实在本身。”(注:柏拉图:《国家篇》537D。)作为理念世界的觉识,可知世界是借助辩证之力而至的知识,其顶点为善者之本质,而其它科学,如几何学和与之相关的诸科学,因其所使用的假设未经任何阐释则无法洞悉实在。柏拉图认为,“辩证法是唯一的这种研究方法,能不以假设而直升至初始原理自身,以便在那里发见真实的根据。”(注:柏拉图:《国家篇》533E。)因此,辩证法被悬置于教育体制的顶端。 柏拉图首次明确地运用辩证法这一概念,并将其提升至哲学高度。在柏拉图那里,辩证法与知识生成密切相关,并显出方法论的特质。人的认识由低至高可分为“想象”(Vermutung)、“信念”(Glaube )、“理智”(Denktatigkeit)和“理性”(Vernunft)四个等级。 “想象”和“信念”属“意见”(Opinion)范畴, “理性”或狭义的“知识”(Knowledge)和“理智”属“理性”范畴。 与反映可见事物及其影像的“意见”不同,“理智”的对象是数学。处于最高级的理性知识——辩证法,其所关注的对象为永恒不变的“理念”。辩证法可不必据假设而直接把握“理念”和“第一原则”。这表明柏拉图继续追问巴门尼德的“存在”。 可以说,柏拉图的辩证法是关于“存在”的科学。我国学者陈康认为,柏拉图的辩证法相当现今的“哲学”含义。国外学者里查德·罗宾逊也认为柏拉图的辩证法即为“哲学”本身。不过,柏拉图曾明言:“当你们用‘存在着’一词时,显然早已深谙其意为何。不过,虽然我们曾自信把握其意, 现下却茫然失措了。 ”(注:柏拉图:《智者篇》244A。)对“理念世界”的探究表明柏拉图并非如海德格尔所言对“存在”不甚了解,但关于“存在”问题又确曾使亚里士多德绞尽脑汁。在《形而上学》中,亚里士多德把“存在”纳入哲学的研究对象范畴。对“存在”的研究构成了西方哲学的主旋律。 的确,言及在柏拉图那里认识论与本体论融为一体并非是指柏拉图的辩证法直接基于本体论。否则,就会抹杀柏拉图的辩证法与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之间的界限。当然,并不是完全撇开本体论来把握柏拉图的辩证法。就柏拉图探究理念知识,并将意见转变成知识而言,柏拉图的辩证法具有方法论特质。正如新康德主义者文德尔班所言:“在柏拉图的著作中可以发见的关于辩证法的论述,全部具有方法论上的特质, 而不具有真正的逻辑性质。 ”(注:文德尔班:《哲学史》图宾根1950年版第102页。)但黑格尔所关注的是柏拉图辩证法中的否定性。 2 两个“洞见”与辩证法的提出。 以苏格拉底哲学为直接出发点的柏拉图的对话有别于苏格拉底式的教育。苏格拉底把“共相”提到人的意识面前,但对“一般”的内容未作明晰的界定。柏拉图则要使普遍的表象得到意识,并在借助“个别”达到“一般”时,继而对“一般”的内容作出具体的释述。 黑格尔说,柏拉图在这一点上常常表现出形式主义的抽象。研究柏拉图辩证法的困难之处,“乃是柏拉图把共相[概念]是从表象中发展出来的揭示出来的。”(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 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00页。 )认识的表象领域和纯粹概念领域为柏拉图所特别关注。苏格拉底“只是为了主体的道德反省而提出的思想”被柏拉图“发展成了客观的东西”——“理念”(idea)。“客观的东西”是具有普遍性的“思想”,即“真实的存在”。表象领域具有完全不同于纯粹概念领域的标准。 这就是黑格尔后来所表述的“颠倒的世界”(die verkehrte Welt)。(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汉堡1952年版第121、57页;参见《精神现象学》上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07、49页。) 概念赢得较大真理性表明概念本身并非独立存在的领域,而认识的确又始自表象。在黑格尔看来,“这两个领域在柏拉图那里被结合在一起,于是思辨的东西才表现在它的真理性里,亦即被表明为唯一真理;这是由于把感性的意见转变成思维而达到的。”(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00页。)作为理性知识的最高等级,柏拉图的辩证法充分体现了方法论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