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已经20年的时间。这20年,在经济上我们称为转型时期。 经济转型在中国有两个基本的含义: 一是:由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 二是:由农业—工业国向工业化国家转变。 这两个转变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前一个转变是手段,后一个转变是目标。后一个转变的实现取决于前一个转变的成功。 现在中国经济转型尚未完成。根据我的判断,第一个转变,即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变,大约还需要10年左右的时间,即在2010年左右实现。这样,从1979年算起,中国体制转型大约需要30年左右;至于第二个转变,也就是中国成为工业化国家,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中国自己估计大约要到下世纪中叶,也即2050年左右。最近“国际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表一项研究报告认为,用量化计算法以年均增长5.5%计算,到2015年,中国的GDP可达到94100亿美元, 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但人均GDP仅为美国的1/5 (引自(美)《世界日报》1998年10月22日A7版)。我看了既惊讶、又高兴。中国能用较短的时间成为工业化国家,无论对中国人民、对世界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我又觉得这种预测太乐观了,所以我又感到惊讶。 中国实行两个转变是在一个很落后的基础上,在国内外面临严峻挑战的情况下进行的。从国内看,十年文化大革命使中国国民经济处在崩溃的边缘,农产品、工业消费品、投资品普遍短缺,2 亿多人口在饥饿线上挣扎,工人工资降低到了1957年的水平。从外部看,挑战来自两个方面:主要是政治、心理方面的挑战。一个是中国老百姓从中国和香港、台湾、新加坡三个亚洲“小龙”的对比中形成的挑战。他们在议论中说:香港、台湾、新加坡都是中国人和华人治理的地区和国家,为什么他们能在二三十年的时间内成为新兴工业化地区和国家,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那么快,而同样是中国人治理的大陆为什么这样落后呢?人民群众对比的意识非常强烈,对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产生怀疑。90年代初,中国顶住了苏联解体、苏共垮台带来的强大冲击,但另一重大压力又降临到中国头上。中国与俄罗斯改革的初始条件有很大差别。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俄国。即使在今天,中国官方公布的贫困线最高一个月不足30美元,1天不足1美元,仅是俄国官方公布的贫困线每月180美元的1/6(引自《人民日报》1998年11月13日 )。再从俄国的资源条件、基础设施、科技教育水平、人民素质等条件看,都比中国强得多。我两次到俄罗斯考察,强烈地感到,俄罗斯改革一旦走上正轨,经济将会有一个飞跃性发展,这又从另一个方面对中国坚持的社会主义优越性提出了挑战。这些内外部因素,都促使中国在走上经济转型道路的时候必须既积极又小心翼翼。邓小平说“要摸着石头过河”,表达的正是这种心情。 为了实现这两个根本转变,最终实现经济转型,中国经过精心设计,制定了自己的战略目标,采取了适合中国国情的方法和步骤。战略目标是分三步走:第一步,从改革开放时算起,用十余年的时间基本上消灭贫困;第二步,到本世纪末,2000年GDP达到1万亿美元,人均GDP 达到800美元,人民生活达到小康水平;第三步,到2050年, 接近发达国家水平。实现转型的方法是渐进的、分步推进、分步到位的。我认为:20年间中国的改革是成功的,成就是巨大的。中国的市场经济体制已经基本确立,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中国的GDP20年年均增长9.8%,已居世界第7位,人均GDP由1978年的223美元增加到1997年的734美元,年平均增长8.4%(引自《人民日报》1998年9月23日),结束了持续近40年的短缺经济时代,有2亿人口摆脱贫困,人均寿命增加10岁,达到68 岁。到2000年,人均GDP可达857美元(作者以1997年的GDP为基数, 按平均年增长7%计算所得数字),超过预定的目标,实现小康。 中国的进出口贸易已达到3251亿美元,进入世界第10贸易大国行列(引自《人民日报》1998年9月25日)。世界银行于1997年9月发表的《2020年的中国:新世纪的发展挑战》的报告中,对中国的成就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报告说:“中国只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取得了其它国家用了几个世纪才能取得的成就。在一个人口超过非洲和拉丁美洲人口总和的国家,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令人注目的发展。”(引自《2020年的中国》第1页, 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7年9月第1版) 人们经常向我们提出,特别是外国朋友向我们提出:中国经济转型期的成就是怎样取得的?俄罗斯是比中国强得多的转型国家,为什么反而衰退?今年7月20日,美国著名经济学家、 曾经在克林顿政府中担任过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现任世界银行副行长的斯蒂格利茨在北京大学发表讲演,在讲到俄罗斯的改革时,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他说:“前苏联国家向市场经济过渡已近10年时间,在这10年里,虽然效率低下的计划经济体制被市场经济体制所取代,扭曲的价格体系几乎不复存在,私人所有制也为建立激励机制创造了条件,但是这些国家的产出却只有改革前的1/3。若按标准的经济学原理,前苏联国家的变化应该使产出大幅度增加。”(引自《人民日报》1998年11月13日)那么,“标准的经济原理”与前苏联国家改革实际之间出现的完全相反的结果,问题出在那里呢?我没有研究,不能作出回答。但若从中国和俄罗斯改革的目标、路径相比较,我认为有三个基本的不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