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80年代中期,中国三S研究会理事、 陕西省翻译工作者协会秘书长安危,在整理埃德加·斯诺的前夫人海伦·福斯特·斯诺保存的资料中,发现了1933年年初,斯诺采访鲁迅的手稿。 斯诺问鲁迅:“最好的短篇小说家是谁?” 鲁迅答:“茅盾、丁玲、郭沫若、张天翼、沈从文、郁达夫、田军。” 丁玲自1927年发表《梦珂》后,到1933年已创作了近30篇短篇小说。鲁迅看过丁玲哪些作品呢?据丁玲自己回忆:“鲁迅先生曾向我要《水》的单行本,不止一本,而是要了十几本。他也送我几本他自己的书。” 鲁迅很早就知道“丁玲”这个名字,但当时以为是沈从文的化名,闹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1924年下半年,丁玲在北京,其时,她的挚友王剑虹去世了,心中非常苦闷,常常想:“我怎么办呢?我的人生道路,我这一生总得做一番事业嘛!我的生活道路,我将何以为说呢?难道我能靠母亲微薄的薪水,在外面流浪一生吗?”就在丁玲对生活失去信心、对前途失去希望的时候,她想到了鲁迅。她说:“我忽然见到了一线光明,我应该朝着这唯一可以援助我的一盏飘忽的小灯走过去,我应该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我想来想去,只有求助于我深信指引着我的鲁迅先生,我相信他会对我伸出手的。于是我带着无边的勇气和希望,给鲁迅先生写了一封信,把我的境遇和我的困惑都仔仔细细坦白详尽地陈述了一番。” 丁玲把信寄出后,天天焦急地到看门人那儿去问:“有我的信吗?”回答是没有。 那儿丁玲在翘首以待,这儿鲁迅却在考证“丁玲”是何许人也。 鲁迅收到丁玲信的当晚,荆有麟正巧去访问鲁迅。荆有麟在1925、1926年间,作为一个文学青年,和鲁迅有相当密切的来往,仅1925 年5、6、7三个月中,鲁迅在日记中,提到他有54次之多。荆有麟曾署名艾云,在1942年7月22日重庆《新华日报》第4版上,他发表了以《鲁迅所关怀的丁玲——鲁迅全集研究拾遗》为题的回忆文章,内中就说到鲁迅收到丁玲信的一事: ……接到丁玲的信,鲁迅先生很奇怪,说他并没有认识这样一个人,也没有听说有这样一位女士,要我们几个熟识的人,相帮打听一下。在鲁迅说过这话以后的一天晚上,孙伏园就来报告消息了,说,岂明先生那里也有同样的一封信,而且笔迹很像休芸芸(沈从文当时名休芸芸,曾有稿给周岂明看,故岂明记得他的字)。于是鲁迅先生便认为:丁玲即休芸芸,所谓找事云云,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丁玲那封信先生便不作复了。 无巧不成书,荆有麟、胡也频、项拙三个人当时在《京报》编辑《民众文艺周刊》,互相早已认识。就在鲁迅收到丁玲的信后不久,荆有麟碰见胡也频,谈话中,得知确有丁玲其人,在京无以为生,回湖南老家了。鲁迅知道后,说了这样一段话: 那么,我又失败了,既不是休芸芸的鬼,她又赶着回湖南老家,那一定是在京生活不下去了。青年人是大半不愿回老家的,她竟回老家,可见是抱着痛苦回去的。她那封信,我没有回她,倒觉得不舒服。 从此,丁玲的名字印进鲁迅的记忆中。过了两年,当丁玲的作品频频出现在报刊上时,引起鲁迅的注意。丁玲的起步不低,努力下去,必定前途无量。鲁迅喜欢丁玲的小说,并且向她要了十几本,分送给各位朋友。 见会 1931年2月7日胡也频牺牲后,丁玲将出生才100 多天的儿子送到湖南母亲身边,随即向中共党组织要求到苏维埃区去工作。 丁玲说:“为此冯雪峰介绍我去见党中央的张闻天同志,我在兆丰公园与张闻天碰头。我对他说了我的愿望。我说,我是搞创作的,只有到苏区去才有生活,才能写出革命作品。张闻天答应了,叫我等消息。”丁玲等来的消息,不是整装去苏区,而是让她留在上海,主编左联的机关刊物《北斗》。左联自1930年成立后,创办过许多刊物:《萌芽》、《拓荒者》、《世界文化》、《文化斗争》、《巴尔底山》等,都先后给当局查禁了,主编和编辑都受到敌人的注意,不便行动。而丁玲在一般人眼中不太红,只是写小说的女作家,由她出面办刊物,不会太引起敌人的注意。冯雪峰在给她交代任务时,特别强调:“《北斗》杂志在表面上要办得灰色一点。”并派沈起予和姚蓬子来协助她工作。 丁玲在1931年7月30日到鲁迅家去之前,只在当年5月左联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远远地见过他。那天鲁迅迟到了,丁玲形容当时的情形时说:“他穿一件黑色长袍,着一双黑色球鞋,短的黑发和浓厚的胡髭中间闪烁的是铮铮锋利的眼神,然而在这样一张威严肃穆的脸上却现出一副极为天真的神情,像一个小孩犯了小小错误,微微带点抱歉的羞涩的表情。” 丁玲去见鲁迅,请求他为《北斗》提供一些插图,虽有冯雪峰陪着,但心中总有点忐忑不安,“原以为去见鲁迅这样的大人物,我一定会拘谨,因为我向来在生人面前是比较沉默,不爱说话的。可是这次却很自然”,“很自由,一点也不拘束”。丁玲对鲁迅说,她很喜欢他的文章。接着就向鲁迅要文章。鲁迅很愉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事后,鲁迅果然用冬华、长庚、隋洛文、洛文、丰瑜、不堂等笔名,在《北斗》上发表了十几篇杂文和译文,其中有脍炙人口的名篇《我们不再受骗了》、《答北斗杂志社问》等。 鲁迅还为丁玲挑了珂勒惠支木刻组画《战争》中的一幅,叫《牺牲》。后来鲁迅在文章中,几次提到这幅画。他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写:“当《北斗》创刊时,我就想写一点关于柔石的文章,然而不能够,只得选了一幅珂勒惠支(K
the Kollwitz)夫人的木刻, 名曰《牺牲》,是一个母亲悲哀地献出她的儿子的,算是只有我一个人心里知道对柔石的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