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新一代华人移民人数的不断增多,海外华人移民文学也随之如雨后春笋般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全新面貌。从雪山脚下的瑞士小镇,到郁金香盛开的荷兰都城;从北国枫叶的加拿大,到墨西哥湾环抱的北美海岸,只要有华人打拼的地方就有汉字创造的文学。年轻一代移民如何在海外创立华人的新形象,如何在经济、政治地位上寻求突破,又如何营造自己民族的文化环境,则成为海外新华人文学声势浩大的主旋律。如今,这一片海外新移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打造出的文学天地,已经在人们日益密切的关注下渐入佳境。 80年代是新华人移民文学的酝酿积淀期,大量学子负笈海外,生活的巨变、情感的考验、文化的冲突、人生的何去何从,正在越来越多的新移民灵魂中翻腾着创作冲动的风暴,很多从不写作的人也开始借笔墨抒发自己块垒。这些作者,由于大多正处在异域的竞技场上,所以只能是借喘息之际短兵出击,然而这正蕴育着一代新移民扛鼎作品的出现。 90年代应该说是海外新华人移民文学向纵深发展的繁荣期,无论是从生活积累的广度和深度,还是表现在文学精神的觉醒与升华上,海外新移民文学真正开始出现自己成熟的个性和艺术特征。这个时期,表现海外新移民精神历程的鸿篇巨制层出不穷,其中有阎真的《白雪红尘》、张慈的《浪迹美国》、雷辛的《美国梦里》、张翎的《上海小姐》、李舫舫的《我俩一九九三》等一大批长篇小说问世。他们笔下塑造的人物丰满鲜明,内容博大深厚,留下这个时代生动的身影。他们的目光已不再是个人短暂的传奇经历,而是思考这一代人在海外所面临的普遍境遇和命运,从而把新移民文学上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也因此获得了读者的肯定。 纵览海外新华人移民文学近20年来所走过的峰峦山路时,侧身回首,就会发现里程碑式作家、作品已在身旁,他们犹如绵岭之峰,支撑着新移民文学的骨脉,辉映着这个特殊的时代。 《白雪红尘》无疑是90年代新移民文学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所涉及的主题,是一代新移民在海外如何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又如何面对感情天平的失衡,这几乎是每一个海外游子共同经历的心路历程。震撼人心的是,最后男主人公放弃了异乡无奈的漂泊、离开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妻子,回到了最适合自己生存发展的祖国。毫不夸张地说,《白雪红尘》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可以与台湾60年代留学生文学的代表作于梨华女士的《又见棕搁,又见棕桐!》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 另一部风格成熟、眩人耳目的作品则是张翎的《上海小姐》。这是一部奇书,奇就奇在将海外如火如荼的生活纳入在陈年旧事般的娓娓道来之中,超脱了新移民文学普遍的浮躁,从而熔铸了一种传统与现代奇妙交合的典雅风范。小说写的是原上海滩上闻名遐迩的大亨孙三圆的外孙女孙卷帘、孙望月和孙踏青飘零到加拿大多伦多,历经情感、事业、生活的风雨坎坷故事。作品读来像时空酿就的美酒,醇厚悠长,尤为可贵的是作品始终贯穿着历史交叉的线索,由此塑造的人物戏剧性的命运更加意味深长。 《留学美国》一书,在艺术价值上虽然无法与《白雪红尘》及其他长篇相提并论,但它却是一部难得的反映当代留学生命运的全方位报告文学。由于当代新移民文学的发端是从留学生文学开始的,因此,全面地表现当代留学生、留学人在海外的各种生存状态、各种精神追求以及各种荣辱得失,便成为海内外文坛关注的焦点,同时也成为海外新移民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参照。 说到近10年来新移民文学的“知名”作家,首先不能不想到严歌苓。这一方面是因为严歌苓较早开始在美洲新大陆执笔创作,创作量也丰,获奖也多;另一方面她的作品中主要还是以新移民的人物形象为主,例如人们喜欢的《少女小渔》、《女房东》等。严歌苓的可贵之处在于,她收起了生命其他的消耗,从而专心地创作,这在海外年轻作家中是极罕见的。她的另一个可贵之处是对文字的热爱。她的小说之所以连连得奖,人们看重的就是她那精心筹划的文字魅力。但又正是严歌苓的这些可贵之处造成了她的遗憾。由于远离海外新移民征战搏杀的沙场,而是自己闭门苦索,生活积累的匮乏使她只有借探索人性心理的极端来增加作品的精神力度。又因为她力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字效果,遂使得她的小说走上形式主义的歧途,如后来引起争论的长篇《人环》。在我看来,严歌苓是海外新移民作家中的一个“异数”,她努力在形成自己独特的创作个性,但却没有将自己的笔墨继续挥洒在新移民文学这片广袤的土地,而是回到了遥远的记忆中去挖掘灵感的源泉,如《倒淌河》、《扶桑》等,因此,她的创作对时代的贡献受到了致命的限制。否则,她会成为新移民文学阵营中最有实力的作家。 讲到新移民文学的实力派作家,“少君”的名字是被广泛瞩目的。现任北美华文作家协会北德州分会会长的少君,曾出版诗集《未名湖》、小说集《奋斗与平等》、《愿上帝保佑》、《大陆人生》、《活在美国》、《活在大陆》等。他影响最大的作品当属他自1997年动笔连续创作了100篇的《人生自白》系列, 为读者展现了一幅斑驳陆离的海外人生“清明上河图”。人物虽是“自白”,但血肉已呼之欲出,个个浮雕般鲜活透明。《人生自白》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人物戏剧化的传奇故事,而是凝聚着作者对海外人生的冷静关照以及对碾生存车轮下如泣如诉生命的理性关怀,这一精神高度界定了少君为当代新移民文学所做的重要贡献。 历史造就了一代“乘桴于海”的中国人,就必然造就了一代四海为家的文学。1999年1月, 《北美行》编辑部曾举办“关于新移民文学探讨座谈会”,大家一致认为新移民文学正在由边缘文学的地位而正式走进当代中国文学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