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将陈梦家研究分为两个时期,即30年代的陈梦家研究和70年代后期至今的陈梦家研究。 一 1931年1月,陈梦家的第一部诗集《梦家诗集》由新月书店出版。 这部诗集被称为新诗“寂莫里的火星”(注:《〈梦家诗集〉出版》(广告),《新月》月刊第3卷3号,1931年1月。), 有关陈梦家诗歌的评论由此展开。 在1931年3月出版的《新月》月刊第3卷5、6号合刊上,接连登载了3篇评论文章。在《谈商簌体》里, 闻一多从商籁体体裁的严格要求对《太湖之夜》一首诗作了细致的分析,指出陈梦家尝试中的缺点。他的另一篇《论〈悔与回〉》称陈梦家与方玮德的《悔与回》是“本年诗坛上最可纪念的一件事”,同时从标点、暗示、字数、谋篇布局、转折等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胡适的《评〈梦家诗集〉》对《梦家诗集》作了简单的评价。他认为《一朵野花》后四行的意境和作风都是一流的,短诗中以风格论《信心》最高,并肯定长诗《都市的颂歌》,声称“近年来的长诗,最算这篇诗最成功了。”两个“最”字充分体现了胡适对这首诗的赞扬。另外,胡适从诗要深入浅出的观点出发指出梦家诗“有时意义不很明白”以及句法文法上的缺陷。以上3 篇最早研究陈梦家诗歌的文章,主要是从形式上对陈诗作了印象式的批评,没有深入展开论述。 1931年9月陈梦家编辑的《新月诗选》问世, 围绕它出现了两篇评论文章。 一是莲时的《读〈新月诗选〉》(注:《中国新书月报》第1卷12号,1931年12月。),肯定了陈梦家的诗歌作品,同时也指出了编选中的一些疏漏。二是冠英的《新月诗选》(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第210期,1932年2月。),认为陈梦家的序言“说明了这一组作家的态度和主张”,详细考察了他的选诗标准,认为《新月诗选》有明显的标准和流派特色,虽然对有的好诗未入选有遗憾,但是非常肯定《新月诗选》的价值。这篇文章已经触及到陈梦家审美原则的边缘,因从其选诗标准考察,所以显得有些朦胧。 1934年1月, 随《铁马集》一起出版的俞大纲的《大纲序》和方玮德的《玮德旧跋》都强调了陈梦家诗歌的地位。俞大纲将梦家比作初唐四杰中的王勃,“少年能诗,诗中特具中国人的蕴藉风度”,“今日我望大众不可忽视梦家诗集的价值。”方玮德则认为“能运用自己本国诗的气味,天真的完美的技巧,在各种和善的形式上表现自己,使新诗成为近代天然的中国文学上产物,而确定其生命并完成其初唐时期的这便是无疑的算梦家的诗。”方玮德还比较了徐志摩、闻一多与陈梦家的诗,得出结论:与志摩诗的诗、一多有线条的诗不同,梦家的诗更寓有自己人格的缩影,那便是对于宗教的虔诚,潜伏的宗教气息使他的诗除了形式的美丽外,还有说不出的完美,“有无上内涵的聪慧”。方玮德的跋不仅从新诗发展进程的角度肯定了梦家诗的价值,而且从风格上阐述了梦家诗的某些艺术特征。 1936年3月,陈梦家的自选集《梦家存诗》出版, 它是诗人“七年写诗的结帐”。对陈梦家的研究也进一步发展。张景澄的《评〈梦家存诗〉》(注:《国闻周报》第13卷35期,1936年9月。 )对陈梦家的创作历程作了简单的总结,揭示了梦家诗的风格及发展,提出了一些较有影响的见解。他认为梦家早期的诗“在明白清楚的实质外,却披了一件朦胧的衣裳,显得有点隐隐若若的美,然而还脱离不了是直叙式的。”而后期的诗则比从前细致多了,表现“在韵律,在内容,在把自然景物影射在诗篇上的颜色。”张景澄进一步考察了陈梦家创作倾向的演变,指出梦家初期写诗喜欢把眼前的自然界经过自我的返照,使之客观化,“他的诗,是抒情的”,其境界不是梦中道路,很少有颓废的成分,“是清醒的,明亮的。”“梦家先生的心理”,“从了一颗活泼且快乐的心,点点的见出硬朗化,胸襟日渐浩博,教养比以往也深得多了。”张景澄还点评了梦家的长诗,认为其“有李白的涵养”,“有岑参的气魄”。但《评〈梦家存诗〉》在探讨诗创作经历及特征时给人一种浅尝辄止的感觉,结论性的断语背后缺乏细致深入的分析,没有形成系统。 这个时期有3篇文章,虽不是陈梦家的专论, 但对陈梦家诗歌研究有很重要的补充价值。石灵的《新月诗派》(注:《文学》月刊第8 卷1号,1937年1月。)将陈梦家置于新月诗派发展的角度考察,指出其诗初期字句整齐,后来倾向自由诗。孙作云的《论‘现代派’诗》(注:《清华周刊》第43卷1期,1935年5月。)认为陈梦家是闻一多的同派人,诗的“意境与形式并茂,且不为人藩篱”,是“最能表现自我的一位诗人,可称少年能诗者”。臧克家在《我的诗生活》(注:重庆学习生活社1943年版。)中特别强调梦家的活泼美丽的想象,耀眼的才华和美丽的诗句。 另外,本时期的陈梦家研究存在着明显的社会学色彩。 1933年陈均在评论文章《喋血诗人陈梦家》(注:《文学杂志》月刊第1卷,1933年5月。)中,指责《老人》一诗表达了一种对“老大中华”的“爱”,是和中华民族大多数劳苦大众的民族态度“完全不一致”,甚至是对立的,认为陈梦家把帝国主义一切暴行都看成自己的罪过,是“最卑污的说教”。在陈文中陈梦家成了一个礼赞战争、希望更大战争来临的与人民对立的人。陈均从社会学理论批判陈梦家,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强调诗歌对时代的社会作用,对陈梦家“空洞的爱”进行诘难也可以理解,但是过分功利化简单化地分析复杂的诗歌作品,必将忽略艺术本身的特征和价值而导致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