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生的所谓好和坏,关键是起点上的好坏。但每个人的人生起点,恰恰又常常最容易被人忽略 我自己在观念上从不去主动迎合读者;但我却必须要迎合读者的接受心理曲线 作为一个文化人,他也许非常需要这样两点;第一就是应当经常挪移自己置身的方位,才可能使其作品走向大气 第二,作为一个作家,如果条件能够允许的话,最好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地域性的小圈子里,而应当尽量让自己保持一种超越的方位 今年4月11日,利用余秋雨到北京签字售书的当天晚上, 笔者对他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的访谈。采访背后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论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么虚伪。余秋雨似乎没注意笔者对他的仔细审视,只是就提问一一进行了认真清楚的解答。 《霜冷长河》的市场效应非常出乎我的预料 问:我从《北京晚报》发表的消息得知,《霜冷长河》在10天内就销售了26万册,不知此消息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你对此感到意外和兴奋吗? 余:据我知道,出版社已经印了28万册了,比26万册还多一点。怎么说呢?有点意外。我知道我有不少读者,这几年出了几本书,算是用文字和他们建立起一种谈话关系,但我感觉中的这个读者群,大多数人好像不应该是在北京,而在其它外省市。他们应该是一些中学教师和一般的小知识分子,另外更多的,应该是在海外。海外的华人非常想了解中华文化,有好多长年在海外的人,他们如今已经对有关中国文化的书,有点看不懂了。一些华人通过各种方式,和我建立联系并且告诉我:通过看了你的几本书才知道,我们这个人种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文化背景。我的第一本《文化苦旅》之所以能在海外热起来,原因恐怕就是这个,而不是什么其它。 但是《霜冷长河》,和我以往比较熟悉的谈话方式、写作方式;比如寻找人文遗迹、或者讲些历史上的难题,有很大的不同。我用一种新的谈话方式写作,所以,照我事先预想,它不一定能得到读者的广泛认同。所以,你看它的封面设计很灰暗,书名也比较低调,还有人专门问我,怎么你这本书的封面,弄得就像楚辞选一样,还写几个毛笔字,书名也没有什么市场吸引力,老气横秋的。其实在一开始我并不看好这本书的市场效应,后来一下卖出这么多,反而非常出乎我的预料。 我谈不好人生却非要谈的原因 问:那么在《霜冷长河》这本新书里,你采用一种新的谈话或说是写作方式是想通过这本书,和读者达成一种什么交流呢? 余:在《霜冷长河》这本新书里,我的整个思考和写作方式都在转移。你稍微翻一翻就会发现,我更多的是在谈人生。可谈人生问题,其实由我来谈是谈不好的。那么到底谁有资格谈呢?我想,只有年纪非常老,阅历也相当丰富,思想又非常清楚的,他们可以谈谈;还有像史铁生先生那样,因为自己的生命时时面对磨难,内心真正经历了一种非常深刻的宗教体验,并产生出非常深刻的人生感悟的人,才有可能谈得好人生。而像我那样非常一般化地谈人生,应当说没有太大价值。 但是,我现在又感到非谈不可。理由在于,社会转型时期,遇到的所有问题,其实都是人的生态问题。所以我这本书只是在实验性地谈,我并不是像教师一样,非要教给别人一点什么。什么课都可以教,惟有人生的课不能教。我只想说说我所崇拜的老师,他们的人生是怎么过来的,当然他们也不一定就有多么伟大。然后还有我近年来,所遇到和看到的一些人生困惑,比如说我能想到的,像友情的问题、名誉的问题等等这些吧。另外在第三部分,我又找到一些近年来的刑事案件,试图通过解剖它们,去寻找一下人生的陷阱是在哪里。因为有许多人生陷阱,在刑事案件里总是表现得比较突出和极端,这样,不仅文章写起来会有点故事性,最关键的是,我可以解剖一个个实例,而不是讲一般的空道理。在第四部分,我还发表了一些和中学生的通信,可能这些信里讲的东西,在一般文化人眼里看起来就非常幼稚,而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所有人生的所谓好和坏,关键是起点上的好坏。但每个人的人生起点,恰恰又常常最容易被人忽略,比如说当一个孩子对事情似懂非懂的时候,成年人常常会用一句“他还不懂事呢”,就把孩子打发模糊过去了;对这个很重要的人生阶段,家长不太关心,老师不太关心,社会也不太关心;其实,所有的个人,综其一生的问题,都是发源于最初的起点。 所以,我企图试着通过上面说的这四个方面,想告诉我的读者,关于人生的问题,我现在只能是这么个谈法。 我可以算是个畅销书作家 问:你对自己所写的《文化苦旅》、《文明的碎片》、《山居笔记》还有这次的《霜冷长河》,每一本书都能畅销怎么看?你是否也可以被看成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在这几本书里,你比较满意的是哪一本? 余:每本都能畅销,我自以为这与从一开始就和读者建立起了一种比较特殊的谈话的关系有关。这种谈话关系虽然是在谈文化,但是由于我做过多年的学术研究和教师,所以我知道写书时面对的读者,要远远超过我的学生。那么既然是这样,所以我的谈话方式就一定得有所改变,要寻找到一种起码可以让高中文化程度的人,能够听得懂的一种语调。过去我做过一些学术研究,比如考察中国戏剧史,像那样的文字,我自己后来看,也感觉很枯涩很难懂,但这样的文章我现在还要写,因为我还要教这方面的课。可后来我又想尝试找一种能和一般文化程度的人交流的谈话方式,并且后来我发现,有一般文化程度的普通读者,他们非常希望各种文化人,能降低自己的调子和大家聊聊天。这种的聊天方式,有可能会被其他文化人认为是太俗,比如我用非常浅显的话来讲历史难题的时候,就可能浅显得有点过头;还有,我为了把文章写得生动一点;就可能会把细节描绘得有点过头;这些都完全可能。但我的目的非常明确,因为我是带着一种非常大的热情,想和一般文化的读者,完成这种交流,告诉他们在我们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这样一些事情,产生过这样一些高贵的灵魂。经过一系列的尝试后我发现,这种谈话方式,还是被一般文化程度的读者朋友们广泛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