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号:20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ISSN 1000-5218(1999)-02-0025-0033 “人类社会在一定的历史阶段既然是以民族的形式存在,那么,人类社会在一定的历史阶段也一定要以民族文化的形式存在。文化的民族差异不仅是人类以民族单位生活的自然结果,而且是这种生活的前提和条件。”(注:张岱年、程宜山著《中国文化与文化争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一版,第121页。)而造成民族差异的第一个基本条件就是地理环境、地理条件,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自然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从文化发生学意义看,地理环境是文化创造的基础。这样,在“天苍苍,野茫茫”的地理条件中,就不仅产生了蒙古民族粗犷遒劲的草原风格,而且,对这种自然景观本身的描写,也成为了蒙古族文学特征和风格的一部分。文化既是人创造出来的,又反作用于人自身。同样,蒙古民族创造了草原风格的文学的同时,也发展和培养了蒙古民族的审美趣味,并最终形成了自己的文学的传统。在这个传统中,对草原风光等自然景观及那达慕、蒙古包等人文景观的描写,占有特殊的地位。 自然景观、自然风光的描写,对蒙古族文学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不仅被看作是民族特点的重要手段之一,而且被认为是蒙古族文学的优秀传统之一。荣·苏赫、赵永铣等主编的《蒙古族文学史》(注:荣·苏赫等著《蒙古族文学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一版,第9-10页。)中总结了蒙古族传统文学的特征,其表现首先就在“……这些作品中所描绘的充满蒙古高原游牧文化草香奶味的社会生活、人物形象,不但是独具特色的,……在和形成蒙古族文学民族特征核心环节的民族审美心理的辩证关系中,都归根结底处于第一性的决定性的地位。”(注:荣·苏赫等著《蒙古族文学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一版,第9-10页。)对以1947年为开端的当代蒙古族文学中的“自然”描写,批评界也持相同意见。汪浙成在分析敖德斯尔的《阿利玛斯之歌》时,将其民族特色归纳为“……草原上一幅幅独特的风俗画和风景画:那五彩缤纷的那达慕大会,摄人心魄的摔跤比赛,一年一度考验青春和力量的骟马时节,以及迷人的草原夜月和横空出世的汗山剪影……”。(注:载《敖德斯尔研究专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茅盾显然也很重视对自然风光的描写。他在《读<遥远的戈壁>》一文中,几次谈到敖德斯尔小说对自然风景“写得很精彩。……多么开朗、寥廓、明媚。”(注:载《敖德斯尔研究专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并引用了不少这样的段落。扎拉嗄胡在回顾建国以来蒙古文学发展历程时,把“民族特色和地域特点”比喻为“重武器”(注:《勇敢的大草原——回顾内蒙古17年文学历程》,载《民族文艺报》1995年5.6合期。),而所谓“地域特点”更多的也是指自然风光。 蒙古民族被称为“自然之子”,“马背上的民族”。在自然与蒙古民族之间有一种几乎宗教宗信仰般的情感。从我们的祖先至今,蒙古人都是在与大自然的相互依存、相互斗争中创造自己的文明史的。因此,在蒙古族文学中,对自然的描写,对草原、马群、羊儿的描写,就始终是作者所倾其心力的,也是始终为读者阅读期待中所盼望的,同时也始终是被文学批评当作民族特色来归纳和强调的。但是,仔细分析和研究建国50年来蒙古族小说中的风景自然描写,就会发现在文学发展的不同阶段上,风景自然描写在作品中的作用、地位、意义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和变化在实质上反映了文学观念的不同和变化,反映了不同阶段中的人们对文学的不同认识。从这种不同和变化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蒙古族文学的进步、发展,看到它是如何逐渐脱离民间文学那种稚拙的朴野状态:景物——故事——景物的模式的。我们可以把这个变化的过程描述为:民族特点的标识——人情的分享者——一般意义的风景描写——情感表达的一种间接方式——人与自然的对应关系——作为民族的象征。 一、自然风景作为民族特点的标识 在传统文学中,对自然的描写不是有意识去为之的。生活本身有地方性、民族性,写这个生活就自然地会有对风景的描写。只是在后人那里,它才被当作民族特点、民族文学的传统而归纳和认识的。真正有意识的以描写自然为民族特点的标志,起始于50年代的玛拉沁夫、敖德斯尔等人。在他们的小说里,草原风光是被有明确意识的大量、完整的描写,并逐渐成为一种规范、一种新的传统,贯穿和制约着从解放至1984年的前草原小说。老一代的前草原小说作家几乎都承认和强调自己受民间文学影响至深。扎拉嗄胡说自己“最早的文学兴趣”得自“民族民间文学”,他“童年和幼年时期在家乡渡过,经常通宵达旦地听蒙古族民间说唱艺术演唱《蒙古秘史》、《三国演义》、《水浒》、《封神演义》和蒙古族民间故事”。(注:《扎拉嘎胡研究专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一版。)敖德斯尔也说“我生长在昭乌达的巴林旗,从十来岁就对家乡的民歌产生兴趣,……尤其说书人讲的故事,常使我废寝忘食,吸引人彻夜不眠地倾听。”(注:载《敖德斯尔研究专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这样,民间文学中大量对自然的描写,就成为他们日后创作所自然具备的养分。同时,由于对自然的描写可以被模仿、被效法,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因此,描写自然就顺理成章地被作为最主要的一个传统继承下来,并作为民族特点的标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