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是西方文明的滥觞之地,长期以来,西方人总将古希腊文化视为西方文明的源头,希腊文化所奠定的精神已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对西方文化起着巨大的支配和制导作用。希腊文化心态的最深刻、最内在、最具有继承性的机制之一就是赞美力量,歌颂勇武和冒险精神,“力量”是求知、创造的动力和源泉。然而大自然的无情又使希腊人意识到仅凭“勇敢”、“力量”难以与大自然较量,要驾驭自然、战胜自然、洞悉自然之谜,则要运用自己的思维能力。有了理性、智慧,才能寻求客观事物的真实,从而导出希腊文化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崇尚理性、智慧。这“尚武的精神、睿智的思维”托举起希腊文化的大厦,使希腊文化的精神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西方人的思想观念中,渗透进每一代人的思维模式里。同样,“尚武的精神”、“睿智的思维”,也奠定了伊斯兰文化的基础。以游牧生活为主的阿拉伯民族,他们世世代代依水而居,常常为争夺水源、牧场而进行血腥仇杀,他们将剽悍、武力视为生存的保证,在其深层文化心态上,呈现一种勇敢和冒险精神。伊斯兰教创立后,他们对客观现实的认识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他们力求尽可能地摆脱蒙昧时期的鲁莽、冲动,以理性、智慧来认识万事万物。“《古兰经》的基本精神就是鼓励人们运用理性来认识万有存在。哲人奉行这种理性精神,运用理性考察各种证据,引入逻辑作为思维正确的保证,用以确立理性的信仰。”(注:楼宇烈:《东方哲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64页。)总之,伊斯兰文化始终充斥着一种尚武精神和科学精神,它与希腊文化中“力量”、“智慧”观恰好契合,本文试图揭示两种文化契合的原因,以及各自在其民族文学中的表现。 一、两种文化契合的社会、物质基础 第一,大迁徙形成的民族。相同的生产方式、生存条件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社会形态,带来的必然是相同或相近的文化机制。著名的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写道:“现在所称为希腊的国家,在古时没有定居的人民,只有一系列的移民;当各部落经常受到那些比他们更为强大的侵略者压迫时,他们总是准备放弃自己的土地……他们相信在别处也和这里一样,可以获得他们每日的必需品,他们对于离开他们的家乡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注: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2页。 )希腊民族是许多不同部落人在长期的、无数次的大小迁徙中融合形成的,大约在公元前1300年,一支印欧语人南下进入希腊本土,与土著人融合、定居,并在此建立了希腊第一个王朝——迈锡尼王朝。到了公元前1100年左右,希腊北部的多立斯部落又一次大迁徙,进入希腊,一举摧毁了迈锡尼王朝。最后在公元前八世纪至六世纪,随着城邦的建立,希腊又出现了大规模的移民运动。 伊斯兰教自公元七世纪初在阿拉伯半岛产生后,经历了一次最为著名的历史大迁徙,从麦加迁往麦地那,为伊斯兰教的确立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到公元八世纪中叶,阿拉伯人在伊斯兰教的旗帜下,建立起一个西起大西洋东岸的比利牛斯山脉,东至印度河和中国边境的横垮欧、亚、非三大洲的帝国,这种多民族、多部落的帝国,带来政治的统一和经济的繁荣昌盛。因此,伊斯兰文化的形成、兴起得益于在众多民族迁徙过程中的相互吸纳、相互补充,它是一种跨越语言、地域、民族的大文化体系。 频繁的大迁徙,不易形成固定的宗族纽带,使人与人之间更易相处,种族观念淡薄,人们摆脱了种族和宗族观念的束缚,他们判断是非的标准只能是来自于战争、生产、劳动等实践活动的经验。而对这些经验的体验,人们往往需要运用理性的思维去分析,在实践的过程中来获得认识,从而把握规律,接近真理。经常的迁徙也开阔了人们的思路,增加了见识,提高了人们认识客观事物的能力,从而形成了更为理性、智慧的思维方式。可见,力量、睿智、理性确实是连接希腊文化与伊斯兰文化的纽带。 第二,商业经济的发达。 希腊人很早就开始了海上殖民、海上贸易和海盗活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希腊商业经济的发展、繁荣奠定了厚实的基础。商品经济的高速发展最终形成了以工商业城邦为中心的希腊社会的商业性特点,当希腊向文明社会过渡时,商品经济一直成为希腊经济的主体,正如恩格斯所说:“随着生产分为农业和手工业两大主要部门,便出现了直接以交换为目的的生产,即商品生产,随之而来的贸易不仅有部落内部和部落外界的贸易,而且还有海外贸易。”(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59页。 )希腊半岛地处地中海北部的亚热带,境内多山,缺少平原和耕地,但却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而且手工业、酿酒业也很发达,于是商品交易成为最普遍的行为。生产者不断创新、生产更好的产品,开拓更广阔的市场来积累财富。而一个不从事生产只从事交换的阶层——商人便应运而生。商人在希腊社会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阿拉伯民族本质上也是一个商业民族,由于半岛土地沙漠化,绝大多数地区不宜农业生产,又因为地处亚、非、欧三大洲交汇地带,给商业的发展带来了便利的条件,所以,阿拉伯人自古以来便有经商的传统。据历史记载,巴格达曾是一个同世界各地进行联系的航运中心,一个著名的国际贸易城市。在几英里长的码头边,经常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世界各地的商品都运来这里交易。与之相适应的是社会上浓厚的重商风气,当时流行于社会的普遍心态是将能否经商作为衡量一个人的价值的标准。穆罕默德曾做过商队的保镖,他的教徒大多是商人。“历代哈里发对商人的特殊好感和兴趣在世界其它民族的统治者中是罕见的。”(注:王向远:《东方文学通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1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