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里,探讨谁是世界领导者问题的文章不绝于眼,从1995年秋开始,一些战略研究刊物甚至开过外交哲学的讨论会。1996年,各报刊围绕着奈斯比特《亚洲大趋势》一书的出版以及美国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对“亚洲奇迹”的否定态度展开过一些讨论。 人们关心的焦点是未来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中国将会成为一个强国和领导者,还是一个弱国和从属者。关心自己国家的命运和前途,是每个炎黄子孙的责任,然而中国未来辉煌的前景需要的是今天中华儿女辛勤的劳动和坚韧不拔的努力,而不是一些盲目的断想。 中华民族在近代史上所受的屈辱太深重了,以致整个民族心灵底部蕴涵着极大的雪耻心理。但中国人要扬眉吐气必须寻找出正确方法,克服那些曾经给民族命运带来灾难的错误心态。一个国家的外交哲学是重要的,在许多历史关头,这种外交哲学态度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可以产生重大的影响。探讨长期的战略的外交哲学,就是要找出对国家有益的对外态度。 然而令笔者不安的是,尽管许多学者在极力思索着一种大智慧,但某些人似乎始终没摆脱一种对中国危害甚大的心理,这就是大国心态。至于说在众多的平民百姓中间,这种心理更是根深蒂固的。一位社科院的研究员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应邀去某大学讲演,在他问道“谁将是下个世纪世界的领导者”时,70%的学生举手说是中国。 这种与生俱来渗透在中国人血液中的大国心态,在近代史上曾给我们国家带来巨大危害,国人今天如不深刻认识其危害性,历史恐怕仍会重演。尽管最近的东亚经济危机的爆发,已引起国人诸多反思,但笔者仍然要进上一言,如能引起共鸣,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鸦片战争的教训 我们对未来做各种预测,首先要建立在对自己正确的分析和判断上。然而,正是在正确认识自己方面,中国人始终有着一种误导,这种误导的根源来自骨子里的大国心态,即总以为自己人多势众,比别人强大。结果在真的较量到来时,一败涂地。 鸦片战争时期,为什么一个拥有4 亿人口的东方大国竟然被一个人口不足2,000万的欧洲小国打败?这使许多有血性的中国人感到痛苦和困惑不解。但如果我们将当时两国的国力进行一下比较,人们便会看到,英国一点也不逊色于中国,在某些方面甚至远远领先于中国。 马克思是那个时代的见证人,他在《共产党宣言》中描述工业革命胜利之后的资本主义世界时写到“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 1840年,英国的生铁年产量达到140万吨,煤产量达到3,000 万吨,而中国生铁年产量仅为3万吨,煤产量微乎其微。也是在这一年, 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达到4亿英镑,海外总投资约为2.5亿英镑,而中国当时的国民生产总值大约15亿两白银。以每英镑折合白银5两计算, 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在那时可能已经超过了中国。直到今天,以美元来衡量,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也比中国大。然而,在很多中国人心里,英国似乎仍然是蕞尔小国。看看当年道光皇帝和一批大臣们的态度,前倨而后恭,典型地反映了当时中国人的心理变化过程。 再从军事上来讲,以工业革命做后盾的英国海军自1805年特拉法加海战战胜法国海军之后,确立了其海上霸主地位。英国陆军经1815年滑铁卢一战之后,也成为世界劲旅。其后的几十年里,英军在中东、印度各地东征西讨,其武器装备早已进入了火器阶段,作战经验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而中国经康乾盛世后,到清朝嘉庆和道光年代时,已呈现出衰势。以鸦片战争最后一役来说,防守镇江的1,500名官兵殊死奋战,无一退却,全部捐躯于炮台阵地,最终也未能挽救败局。 然而,《南京条约》真的警醒了中国人潜于心底的大国心态吗?未必。在此后的几十年间,清王朝的士大夫们以及社会上的知识分子们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对“犬狼之性”的西洋人的蔑视,也没有一天停止过对自己大国之风的欣赏。割了地没什么,赔点款也没什么,老百姓苦就苦点吧,大国就应该有点大国风度,让着点小国。这里是有点阿Q 精神的。中国有句哲言,叫做“有容乃大”。国家大了,人的视野就大,心胸就开阔,在人际交往中就更有宽容性。实际上,“有容乃大”也就是“有大乃容”,只有大国才有如此的宽容心。区区蕞尔小国的英国和日本能有这种风度吗?能有这种博大而渊深的道德品格吗? 正是这种大国之风和中华民族独有的道德之光,使中国人在国际交往上做出了许多令人感叹的举动。当普法战争法国战败后,法国人厘毫不差地赔偿了德国25亿法郎。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法国向德国要求的赔款达到1,300亿马克,尽管这一数量后来并没完全兑现。而中国人呢?在日本战败后,居然没能提出一点赔款要求。到70年代重新建交时,伟人们一句话也就把此事一笔勾销了。 大国心态,君子之风,在中国近代和当代史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中国的道德能游离于世界诸国之上吗?既然我们生存在这样一个世界环境中,参与了这样一种竞争规则,能不按国际社会规则办事吗?重义轻利的后果是什么?难道就是心甘情愿地孱弱和落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