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先看代表男子生殖力的腿脚。 弗洛伊德说，欧洲人在梦中梦见了脚，那是用来“表示男性器官”。（注：弗洛伊德《梦的解析》280页，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年。）这个情况中国民间也潜在地流行着。中原许多地方，没有出嫁的姑娘不准吃猪蹄脚，特别忌讳拿一个整的蹄脚啃食。因为按照民间想法，猪腿脚暗喻男人的繁育力，吃了“会导致怀孕”。（注：[美]W·爱伯哈德《中国文化象征辞典》263页，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年。）大姑娘怀孕，是要丢人现眼的。猪蹄脚感孕的风俗还在哈尼族人中流行。哈尼族妇女求子，准备一桌酒席，席上要特别备好一只粗壮的猪脚，祭拜后由祭司把猪脚揣进妇人的衣襟。妇人回家后就会“有喜”。 中国古代女子，如受到夫君的冷落，就在他鞋中放一道“符”，符作用他的“脚”，他便情欲难耐，与妻子重谐鱼水之好。在这种法术中，男子的“脚”犹似尘柄，被理解为情欲的焦点，《旧唐书·棣王琰传》有一实例：“琰妃韦氏有过……置于别室。宠二孺人又不相协。……孺人乃密求巫书符置琰履中以求媚。” 旧时江淮间男孩子有一种“斗鸡”游戏，双手抱起右腿，让右膝做“鸡头”，一只脚跳着，向别的男孩撞去。如哪个调皮的男孩将“鸡头”撞向女孩，女孩的父母会像不可忍辱一样，斥骂男孩不要脸、无耻。孩子间的平常嬉闹，会引起父母的羞怒，与男孩子腿脚做“鸡头”的象征寓意极有关系。 东方民族的印度文化中，男性神佛的脚往往代表他的生殖力。印度农民为了丰收，每年都祭拜荷花女神，因为荷花女神总是柔情地“坐在男神之膝上”，“抚摸男神之足”。（注：王炽文译《莲花的民俗和象征》，载《民间文学论坛》1992年6期。）荷花女神的抚摸神足有含有世俗的幽欢意义，而这种幽欢对庄稼的扬花授粉是有无量的刺激促生作用的。印度孟加拉地区的奥昂人，每年还举行太阳神和大地女神的婚仪。由祭司扮演太阳达姆，祭司的妻就是大地女神。婚仪开始，太阳神达姆由一个强壮的男人从森林或河边背回村庄，一进村口，女人们把他拦截住，为太阳神“洗脚”。然后他才回到鲜花装饰的家中，同他的妻子象正常人结婚一样，“象征太阳和大地的结合”，（注：弗雷泽（金枝）220页，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这个“结合”的过程中的“洗脚”细节是净化男性“羞体”的一个喻象，是“神足”（或佛脚）男性生殖意义在民间的流变。中国黎族女子在结束“不落夫家”生活阶段，正式与丈夫合居时也在歌谣中唱到“洗脚”：“回家了，买个米筛和丈夫一起住；回家了，买个水缸好洗脚上床……”。（注：全国人大民族事务委员会办公室编《海南岛黎族苗族自治州保亭县毛道乡黎族合亩制调查》130页，1957年油印本。）这“洗脚”也是象征意味的。 在欧美以及澳洲非洲土著文化中，腿脚的男性生殖意义也极普遍。列维·斯特劳斯描述波尼人的一种生殖仪式：把孩子两腿涂上油，挺直前伸，先举起，再放入地上画一个圆圈中，随后孩子将一黄鹂蛋投入圈中。“孩子的双脚放进圈内就意味着新生命的产生”。（注：列维·斯特苏斯《结构人类等》76页，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年。）这种仪式叫“哈科”，孩子的两腿双脚象征产生生命的男根。在瑞典的婚礼上，新娘当着亲朋好友必做的一个动作是，“将自己的肘放在新郎的膝上”以象征甜蜜地“成为一体”，以及信服新郎生殖力的强盛。（注：朱云影《人类性生活史》83页，上海文化出版社，1989年。）在美拉奈西亚和阿尔及利亚的加比尔，惩处通奸女子的方法是用“象的脚”去踩踏她，“或使种马去侵犯她”。（注：鲁妥努《男女关系的进化》253页，上海文化出版社，1989年。）这种处罚包含了一种羞辱，意思是以兽类的粗野来折服、抵销她的淫佚，让她在受罪中反醒。这样，“象的脚”也就具有了野性生殖的内涵。希伯来民族关于“脚”的男性喻义，在《旧约·申命记》一段描述中可以看到：“弟兄同居，若死了一个，死者的妻不准出嫁外人，她丈夫的兄弟当尽弟兄的本分，要她为妻，与她同房……若执意说：‘我不愿意要她’。他哥哥的妻就要当着长老到那人的跟前，脱了他的鞋，吐唾沫在他脸上……他的名必称为脱鞋之家。”在希伯来人看来，男子的脚代表“尘根”，女子当众脱去他的鞋，使其“羞体”外露，是给他的最大难堪。 在意大利的西西里亚岛上，人们还发现了奇妙的三足徽号“杜里士克勒斯”。它由两个同心圆组成中心，圆心里是个十字符号。围绕同心圆长出三条腿，腿由膝关节部位呈九十度的弯曲，形成一个“由中心点射出的三脚跪着的像”。弗洛伊德说，这个图像是男性生殖力的“化装”，因为古时西方民间也认为生殖力的“影像为消灾避祸的有力工具”，人们使用的许多护符都根源于一种生殖的“象征”。（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124页，商务印书馆，1986年。）伊拉克基什城址出土的乌鲁克文化时期刻划符号中，也可以见到一些“脚”的符号。它和人头、男根符号组合在一起，表示着一种父系种嗣意义的繁衍祈求。（注：《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220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所有这些都和中国民间视脚为男性喻体的观念神脉相通。 （二） 和上面男子腿脚作为男子生殖象征一样，女子的腿脚在汉民族文化中则是女子羞体、女身及生殖意味的代码。《周易》咸卦有一段晦涩难读的文字：“咸其拇，咸其腓”，“咸其股”，“咸其辅颊舌”。其实这和《水浒传》中西门庆挑惹潘金莲先在她的脚上捏上一把以探其恼否十分近似，是一幅男子由捏少女脚拇指、进而握其膝、触其腿、亲其口舌的求欢深进的生动图画，（注：邓球柏《白话易经》127页引王明说，岳麓书社，1994年。）是上古女性腿足即为女身敏感区的明证。在敦煌遗书《禳女子婚人述秘法》中，女子发现丈夫不爱她，可将赤着的脚放在丈夫脐下，“（夫）即爱妇”，足见古人观念中女脚对男子的透逗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