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轰炸南联盟后，俄罗斯官方迅速作出强烈反应，民众的态度透过美国驻俄使馆墙上的臭鸡蛋和烂西红柿迹便可见一斑。对标榜人道的北约在文明的20世纪末的这一反人道反文明行径，对此举给俄国同美国和西方关系带来的后果及其给俄国内局势造成的影响，俄罗斯学者怎么看？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拜访了莫斯科卡内基研究中心副主任特列宁。 他认为，北约对南联盟实施空袭是美国政府，首先是克林顿本人的严重失算。美国人太自负，以为美国一施压，就可以给米洛舍维奇提供“台阶”，南联盟面临强敌，就会委曲求全，同意科索沃阿族的条件。其实，米洛舍维奇需要的恰恰不是屈服于美国，而是同美国对抗。如今美国进退维谷：靠空中打击无法迫使南联盟就范，那就要么默认米洛舍维奇胜利，要么转为地面进攻；出动地面部队又会陷入“第二场越南战争”；对科索沃阿族提供武器，将意味着打破对南联盟的武器禁运。 “俄罗斯军方近日在国内几个地区同时举行军事演习，不会是巧合吧？” 对记者的这个问题，特列宁说：“演习是早就定的。但发生在目前这个危机时刻，当然是一种信号。我不认为俄罗斯会召回驻美大使。现在与去年伊拉克危机时情况不同。当时俄罗斯明知事态不会拖得很久，而且仅限空中打击，加上是美国亲自出面，所以俄罗斯召回了驻美大使，很快又让他返任。那次俄罗斯并没有卷入。这次不一样。俄罗斯卷入得越深，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就越不利。不过，迄今为止，俄罗斯官方的矛头尽可能不对准美国，即使对北约，也只是摆摆架势，露露‘军事肌肉’，而不是采取什么实质性的军事行动，态度相当谨慎。它的行动有别于言论，只做召回驻北约大使、冻结同北约关系等表面文章。但随着战争升级，这种‘言行不一’的做法还能维持多久，就很难说了。我本人对此十分不安。”他说，我是爱国主义者，很不希望俄美关系恶化，因为这对两国毫无好处。西方和俄罗斯在巴尔干的利益是一致的，分歧主要在策略上。克林顿政府在俄美关系上作了很大投资。特别是副总统戈尔，对美国人来说，他简直成了‘俄罗斯改革’、‘西方对俄援助’的代名词。俄美关系即使不恢复对抗，而仅仅是长期恶化，也将成为反对戈尔当选下届总统的重要理由，等于给共和党送了一份厚礼。共和党不喜欢俄国，肯定会利用这个口实攻击克林顿政府。因此美国不希望美俄关系变坏。至于俄罗斯，它急需美国资金、技术、食品援助，俄美关系恶化对它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起北约军事行动对俄罗斯国民心态的影响，特列宁摊开双手作无奈状：“美国人没有想到俄罗斯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美情绪。北约东扩后，俄的反美情绪有所增长，现在则向纵深发展。出乎意料的是，青年也产生强烈的反美情绪。我儿子在莫斯科大学学习，那里的学生就有很强的反美情绪。反美情绪在青年中的发展，使人对下世纪俄美关系的前景难以乐观。在俄罗斯，意识形态和意见上的分歧，往往会变成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和仇恨。目前，反美情绪已成为俄罗斯政治心态的组成部分。近来，俄罗斯流行一首歌《拜拜了您吧，美国！》。歌的大意是：过去，美国可望而不可及，俄罗斯人心向神往；后来，麦当劳、口香糖和美国通俗文化传入俄罗斯，美国就不再神奇，美好的神话从此破灭。前不久，电视台播放这首歌时，配的是北约轰炸南斯拉夫的录像，极富寓意。这恰好符合俄罗斯人的心态特征：先是爱得死去活来，继则恨得咬牙切齿。” 特列宁担心科索沃危机对俄罗斯内政外交会产生不利影响。他说，俄罗斯不少政治势力，尤其是那些希望改变俄罗斯政权的人，会利用这一危机来加强自己的地位。每当俄罗斯议会要讨论俄美第二阶段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时，总会发生意外，上次是伊拉克，这次是科索沃。其实，无论美国还是俄罗斯，在某种程度上都不急于这一条约获得批准。美国是想利用这个借口，加强反导弹防御系统；俄罗斯则想使本国耗费巨资制造的分导式多弹头导弹摆脱数量上的限制。 特列宁认为，北约对南联盟的袭击会使俄罗斯的军事和地缘政治学说发生调整，但是不会带来质变。北约成了侵略集团，俄与北约的关系处于冻结状态，不会很快恢复正常。俄罗斯想加强国防力量，然而，力不从心。俄罗斯与西方的伙伴关系本来就疙疙瘩瘩，现在又受到严重影响，但是不至于进入“冰河期”。俄罗斯将力争找到新盟友，但我认为难以做到。对独联体一体化，对俄罗斯同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结成联盟来说，目前的客观条件不是好了，而是差了。对俄罗斯来说，政治始终比经济重要，所以科索沃事件肯定会影响俄罗斯的投资环境以及整个经济形势。他认为，俄罗斯领导的态度还是相当理智的。俄罗斯将继续采取既同美国接近也同欧洲接近的政策。俄罗斯不愿意孤立，也不可能孤立。 特列宁最后补充了一句，战争机器一经发动，往往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世界各国爱好和平的人们应当力促北约停止军事行动，防止事态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