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是从地理的角度宏观考察和策划国家发展的学问。要把握世界发展的走向,确定国家发展的大战略,就必须胸怀全球,研究地缘因素在世界政治格局形成与发展中的作用,寻找人类发展过程中自然与社会的双重根源。地缘政治是应用型的人文地理,应当成为国家战略决策的理论根据。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我国地缘政治的研究远不如西方兴盛,至今没有形成独立的体系。 一、历史与现状——脆弱的根源 “地缘政治学”一词最早由瑞典地理学家R·契伦(1864—1922 )在其所著的《论国家》(1917)一书中提出,倡导用地理环境来解释政治现象。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地缘政治学盛行于欧洲并传遍全球。二战后虽陷于低谷,依然得以继承和发展。进入70年代以来,在欧美国家地缘政治学再度崛起,有关地缘政治学的专著相继出版。地缘政治受重视的程度有增无减。应该说,在西方,地缘政治学在本世纪初就以独立的姿态出现了。它吸引了一大批研究人员,拥有专业刊物,关于地缘政治的专著也颇丰富。与此相反,在中国很少有人问津地缘政治学。直到目前,还未见到这方面的专业刊物。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主要见于政治地理学和国际政治学方面的著作中,其中也主要是介绍西方的地缘政治学思想。关于这方面的论文著作也是寥若晨星。 人们不禁要问,地缘政治学为什么在中国遭此冷遇,至今不能自立呢?究其原因,恐怕首要的是地缘政治学创立之初名声不佳,而名声不佳的根源是地缘政治学曾为法西斯希特勒的帮凶。德国地缘政治学家就曾为希特勒的侵略扩张提供理论根据。1924年创办《地缘政治学》杂志的四个骨干人物(包括地缘政治学的核心人物豪斯霍菲尔)在其著名的共同纲领中就提出:“地缘政治学为政治行为提供武器,而且作为政治生活的指南。”豪斯霍菲尔也曾说:“地缘政治学是公开分割世界地表的生存空间、呼吸空间的斗争手段。”(注:转引自张文奎、刘继生、闫越编著的《政治地理学》,江苏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55页。)当时地缘政治学中所谓的国家有机体说、生存空间论、有机边疆论、成长尖端论等等成为德意志第三帝国全球战略的理论根据。日本学者井口一郎也是振振有词,他说:“我们对空间的要求,不仅仅是扩大领域的要求,也还包括确保原住民的生存空间,建设共荣的大生存空间。因此,日本生存空间的扩大,实际上还可以看出尚且具有伦理上、道德上的意义。可是为了满足这种扩大,我们必须越过海洋,走向大陆。如果有阻止,防止日本这样有道义的膨胀时,我们在这时就要对我们的生存空间采取正当防卫、紧急防卫的手段加以保护。而且我们必须行使这种权利。”(注:转引自张文奎等编著的《政治地理学》,第57页。)这种为战争所作的辩护注定要被战争的真实击得粉碎。大战给世界各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作为鼓动、指导战争的工具,地缘政治学不能推卸其责任。另外,战后美国以地缘政治理论为依据,推行全球战略与扩张。人们对美国霸权的反感,也使得地缘政治学的研究十分贫弱。解放后,地缘政治学作为帝国主义的御用理论受到抨击。地缘政治学的不太清白的历史给其自身的发展带来很大的阻力。 就中国来说,解放前由于国势衰微,内忧外患交加,地缘政治学的研究十分贫弱。解放后,地缘政治学作为帝国主义的御用工具理所当然地遭到批判,而极左思潮又使人们难以冷静地对待学术问题。由于惧怕触动敏感问题,学者们怎敢问津地缘政治?地缘政治学像其他许多学科一样成为禁区。地缘政治学没有立足之地更谈不上独立与发展。80年代以来,随着思想解放和对外开放,人文地理学逐步复兴,才有学者开始研究地缘政治问题,较为系统地研究和介绍西方的地缘政治思想,也开始关注中国自身的地缘政治问题。但研究力量较弱,著述甚少,这与我国政治经济的飞速发展和我国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是不相适应的。 二、概念——扑朔迷离 由于历史的原因,地缘政治学常常勾起人们对过去的不愉快的追溯。由此,人们在研究这门学问之始往往卷入思想的樊篱,一些不必要的顾忌魂牵梦绕起来,在地缘政治学的概念上纠缠不清。这种矛盾心情主要反映在概念上过于谨慎的区分和解释中,也反映在概念的含混使用上。这些成为地缘政治学研究耗费精力、干扰主旨的因素。 杰弗里·帕克在其所著的《二十世纪的西方地理政治思想》一书的地理政治小词典中,特地将地理政治学与地缘政治学加以区分。他认为地理政治学(geopolitics)是关于国家的地理空间现象的研究, 旨在探寻对国家实力之地理基础的认识。对国家行为的观察检验是以领土、区位、资源、人口分布、经济活动以及政治结构这样一些特征为背景的。各国家被当作世界空间的一个组成部分,并由国际关系所致的地理格局构成地理政治学研究的主要内容。他在这一概念描述的最后特别强调:当代的地理政治学绝不能与纳粹时期的德国地缘政治学混淆。他对(德国)地缘政治学(geopolitik)一词的解释如下:这一词汇按瑞典政治学家鲁道夫·契伦的定义是把国家视为地理上的有机体和空间特定现象来进行研究的科学。在纳粹时期,德国地缘政治学被错误地作为国家政治的工具加以滥用,而且被用于为德国在欧洲称雄进行辩解。对于汉语来说,“地理”似乎不是“地缘”。其实上面的那两个外语单词都可译作地理政治学或地缘政治学。所以要作上述区分,显然是试图摆脱历史的阴影。然而必须强调的是,尽管当代地理政治学早已今非昔比,但要砸烂它的历史演变的链条,与过去一刀两断,恐怕不符合科学的精神。无疑,当今的地理政治学(或称地缘政治学)继承和发展了大战期间的地缘政治思想。 与上述情况相反,在《地理政治论》的译者前言中则有“地理政治又称地缘政治”之说。(注:[英]P·奥沙利文著《地理政治论》, 李亦鸣、朱兰、朱安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1年版,译者前言。)肖星在其编著的《政治地理学概论》一书中也说,“地缘政治学实际上是地理和政治的结合体,故又称地理政治学”。(注:肖星编著《政治地理学概论》,测绘出版社,1995年版,第23页。)王逸舟则指出“地缘政治往往与政治地理学(political geography )在同等意义上加以使用, 故有时也说‘地缘政治理论’(theory of geographicaepolitics)”。(注:王逸舟著《当代国际政治析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8页。 )还有人认为:“事实上所有的地理学者与大多数的政治学者以及历史学者均知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本系一物;因此,他们对这两个词从未举出任何基本差别”。(注:皮尔赛著《世界政治地理》,彦屈远译,世界书局,1975年版,第7页。 )但也有人又把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截然分开,认为“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虽同样以国家的政治现象为研究对象,但前者为地理学,属人文地理;后者为国家科学,属政治学。”(注:[日]阿部市五郎:《地缘政治学入门》(日文),古今书院,1933年版,序言第3页。 转引自张文奎、刘继生、闫越编著的《政治地理学》第53~54页。)从上面的一些概念解释与引文中,我们可以看到概念的混乱不堪与含混不清,而没有明晰的概念不利于我们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明确概念有赖于理论工作者的共同努力。根据目前的著述和论文内容,可以用下图来表明相关概念间的联系: